马克思对黑格尔劳动辩证法理论的批判与超越
日期:2023-01-08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法学理论
马克思对黑格尔劳动辩证法理论的批判与超越
一、黑格尔的劳动论题与古典政治经济学
黑格尔深受古希腊哲学的影响,同时也由于对古典经济学与法国大革命的研究,一方面想恢复人与人在共同体中无障碍的交往关系,就像在古希腊的城邦中实现的那样。另一方面黑格尔也意识到,像一些浪漫主义者所认为的通过论文联盟http://回到古希腊城邦制是不可能的。因为当代市民社会的基础与古希腊文明的基础有着质的差别。通过对古典经济学的研究黑格尔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虽然市场经济在市民社会中会导致原子式个人的存在方式,破坏着共同体的凝聚力,但在市民社会的劳动体系中,却为人的发展提供了可能性,正是在这一劳动中体现了生命的意义。“劳动是受到限制或节制的欲望,亦即延迟了的满足的消逝,换句话说,劳动陶冶事物……因此那劳动着的意识便达到了以独立存在为自己本身的直观。”因此,劳动对获得自我意识来说是决定性的。劳动在黑格尔这里,具有了哲学人类学的规定,这是达到绝对精神的现实前提。
黑格尔对劳动的这种哲学理解源于古典政治经济学。在《精神现象学》之前的著作和演讲中,黑格尔曾根据斯图亚特和斯密的著作,把物质劳动作为考察对象,探寻其中的辩证关系。黑格尔的兴趣主要在于考察社会中特殊和一般的关系。因此他首先考察了直接劳动过程中的特殊与一般的关系,进而又考察了分工、财产和商品交换中的这种关系。而在《精神现象学》中主要是把劳动作为人的自我产生过程来考察的。斯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一书对黑格尔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Www.11665.cOm斯密抛开劳动的一切特殊规定,提出“一般劳动”这个概念,认为“一般劳动”是财富的唯一源泉和本质,这本身就是对劳动的一次革命性的抽象,为黑格尔从哲学上理解劳动奠定了最重要的理论基础。按照斯密的核心论点,每个人都在利己心的支配下追逐个人利益的最大化,而这将自动促进社会利益的最大化,因为社会是由这些个人之间的交换关系构成的:“像在其他许多场合一样,他受着一只看不见的手的指导,去尽力达到一个并非他本意想要达到的目的。也并不因为事情并非出于本意,就对社会有害。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他能比在真正出于本意的情况下更有效地促进社会的利益。”斯密的“看不见的手”原理,实际上包含着对资本主义条件下个人与共同体之间关系的深刻辩证理解:诸多个体利益的自由游戏最终会导致共同体利益的最佳实现,个体在这个追求自我实现的过程中变成了他者。黑格尔从社会关系总体性入手,把“看不见的手”视为绝对观念在现实生活中的隐匿表现,是理性自由发展假以实现的一个环节。这样,“看不见的手”就不再是不可认识的,可以通过国家理性加以控制,使经济生活合乎理性。而在生产领域,劳动便体现出理性与对象的统一,是自由理性的实现途径。
二、“劳动辩证法理论”的逻辑展开
在劳动的过程中,人类一方面改造外部对象,从而满足自身的需要:另一方面使人本身成为主体的人,体现出作为精神的存在,即人自身的存在。黑格尔的这一观点十分贴近馬克思的劳动实践思想,直接影响了馬克思对其所作的阐释。
黑格尔在《耶拿讲演》中讲:“每个人的劳动按其内容来说是普遍的劳动,既照顾到一切人的需要,也能够满足一个人的需要。需要的满足是一切特殊的个人在其相互关系中的一种普遍的依赖关系……”同时在《法哲学原理》中认为:“在劳动和满足需要的上述依赖性和相互关系中,主观的利己心转化为对其他一切人的需要得到满足是有帮助的东西,即通过普遍物而转化为特殊物的中介。”黑格尔关于劳动作为人的历史性本质的哲学概念总是聚焦于劳动的社会性结构,而对劳动社会性的分析,又总是以政治经济学为其最后依据。黑格尔把现代市民社会的原则概括为:每个个人作为特殊性必须通过“同他人的关系”这一普遍性形式的中介,才能实现自身。在黑格尔那里市民社会有如下两个基本特点:首先,主观上每个人只从自己的局部利益出发。其次,客观上个人之间自发地形成社会联系。因此,表面上看来市民社会中充满了利己的私心,每个人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而进行劳动,好像将个人从人群中分化和独立出来,但实际上人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客观上形成某种由人的活动构成、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社会关联。所以,市民社会的运行固然盲目,但在“看不见的手”的控制下,它却也力图达到某种和谐。同时,在另一个意义上。黑格尔认为这正是劳动的特殊性向一般性转变的体现。在以交换为前提的市民社会中,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劳动必须以一种为他的劳动形式表现出来,其结果就是建立起一套全面的依赖系统,每个人只有处在这个社会联系的交换领域的系统中,物化在产品中的各种劳动才能够以价值关系的形式显现出来,而这种价值关系实际上就是具体劳动转化为抽象劳动的结果。于是在现实中更进一步出现了货币一抽象价值的物化表现,并成为占据统治地位的东西,使抽象的统治力量以物化的形式颠倒地表现。
在现代以交换为主要特征的市民社会里,分工体系必然要求个体的劳动转化为抽象劳动。人类的抽象劳动是单调的劳动,是使人降低为机器零件的劳动,也是使人成为社会关系的奴隶的劳动。黑格尔进一步指出,分工使劳动抽象化,其社会后果是双重的:一方面分工提高了劳动的技能,使生产量增加:另一方面又使局限于单一技巧的特殊个人更加依赖于社会联系。正是通过对劳动的社会结构的分析,黑格尔极其深刻地揭示了现代市民社会的种种矛盾,预言了异化是现代人无法逃避的命运。这些批判性观点在后来馬克思的著作中以更深刻的方式经常出现:劳动分工在带来技术进步和生产增加的同时,也带来了劳动本身的异化,突出体现为现代生产中机器代替了人的劳动。
总之,黑格尔在其著作中阐述的劳动思想,反映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成果,揭示了社会化大生产背景下商品交换关系中的劳动的现实。但由于黑格尔的政治经济学始终处在其思辨哲学的统摄和支配下,是其整个思辨理论体系的一个环节。所以他并不满足于对劳动的经济学阐释,故而又从更高的层次上对劳动作出了思辨解读,即哲学角度的阐释。
在《精神现象学》中,黑格尔分析了劳动与人的自我意识形成之间的关系。提出了著名的“主奴辩证法”理论。馬克思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写作中就体现出对“主奴辩证法”的特别关注。馬克思花了相当的篇幅来探讨黑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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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的《精神现象学》,在评论“主奴辩证法”时专门写下了“自我意识的独立性和非独立性,主人和奴隶”的字样。在以后理论探讨和实践活动中,馬克思并没有中断对“主奴关系”的思考,而是在理论的内在逻辑上与此保有一种本质论文联盟http://上的关联,以此来重建黑格尔发明的承认问题,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看到馬克思把握承认问题的深刻性和彻底性,因而在本质上实现了对黑格尔劳动论题的全面超越。
主奴之争始于承认的欲望,因为自我意识的基本欲望只能靠另一个自我意识来实现。在面对他人的欲望时,自我意识的实现在于否定并扬弃对方的欲望,使其屈从于自我,也就是使他人承认自我,在这里承认构成了欲望得以满足的全部,人存在的全部价值只是在于被对方承认。真正的自我意识既是对自己的承认,也是对他人的承认,而这种自我意识只有奴隶在劳动的过程中才能形成。“劳动”是主奴关系展开时揭示人如何成为人的辩证过程中一个不可或缺的中介,这种关于奴役状态为奴隶的最终解放以及真正的全面解放做好准备的思想,被公认是馬克思所坚持的思想,更是馬克思对黑格尔的“主奴辩证法”及其承认范畴实现全面超越的一个重要范畴。
在黑格尔看来,当主人在确立其统治地位后,奴隶就通过劳动来为主人提供各种产品和服务。主人的优势就在于,他对物的关系是纯粹的享乐,而奴隶却体验到物的抵抗力和独立性。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优势逆转了,主人面临一个对他来说没有呈现出实在的抵抗的世界,他逐渐沉沦于自我统一的麻木之中。主奴关系开始颠倒。但是奴隶的劳动在其初始阶段完全是主人意志的体现,没有丝毫的自主性可言,奴隶在劳动过程中,一方面由于恐惧主人的威权而压抑自己的欲望,对于奴隶而言,是为了扬弃对死亡的恐惧;但是在另一方面,奴隶要改变自己,无论如何要与物作斗争,这样,他就会在物上打上自己观念的烙印,他终究会统治事物,奴隶的欲望得到了拓宽,成为了包含着他者欲望的欲望,这样奴隶通过他的劳动所达到的,是把自己当做自由的思想,他在改造物的力量中认识到思想的力量,认识到把物改造成为与概念、普遍模式相一致的力量。奴隶通过用劳动来取消自然的存在,使纯粹自然改造为人化自然,扬弃了其虚幻的存在,归还给它固有的本质,并最终意识到自己才是真正的主人。因此,奴隶由于站得比主人更高,才得以看到了真正的承认,而主人那里所获得的承认却是虚假的,非主要的,由此看来,劳动创造了历史,奴隶不仅通过劳动创造了历史,而且在劳动中发现了真正的承认和真正的自由。因此,历史就是人的解放和人自我产生的过程。
黑格尔思辨哲学用辩证否定的方式所阐发的劳动观,其思想是十分深刻的。但是,黑格尔在抓住了劳动的能动方面或“积极方面”时,未能同时说明劳动的受动性或“消极方面”,也即劳动作为个人的谋生活动,个人从事劳动的目的又外在于劳动活动,因而是对人的自由的限制。“他把劳动看作人的本质,看作人的自我确证的本质;他只看到劳动的积极的方面,没有看到它的消极的方面。劳动是人在外化范围之内的或者作为外化的人的自为的生成。黑格尔惟一知道并承认的劳动是抽象的精神的劳动”,他的思辨哲学的劳动观,是对现实的劳动活动的抽象表达,仅达到了一种片面的深刻。
三、馬克思对黑格尔劳动论题的理论传承与超越
对于馬克思来说,他所处的时代是工业劳动的时代,因此,在抽象劳动对活劳动的统治之中,馬克思发现了资本社会现实的客观危机是经济危机,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的原则即资本的原则,这个原则来自现实性的活动一劳动。馬克思用异化劳动取代了黑格尔的概念的劳动,推动历史的是异化劳动而非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外化自身,扬弃对象之后又回归自身的精神概念的劳动。因此,馬克思以劳动的辩证法即感性辩证法取代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辩证法,从而也真正理解了人与历史的辩证的发展过程。
首先,在黑格尔的基础上,馬克思对“劳动与承认”的命题揭示做出了进一步的推进。在黑格尔那里,承认的劳动是抽象的精神的劳动,在馬克思看来,奴隶的劳动不是自愿的劳动,而是被迫的强制劳动,“这种劳动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别人的;劳动不属于他;他在劳动中也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别人”,随着劳动的异化,相互承认的社会联系也在发生异化。馬克思指出,承认作为一种社会联系的本质是要求被别人承认为人,真正意义上的劳动应该是自我享受的活动,应该是自觉自愿的。而在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与社会关系之下,当相互承认从两个主人之间的关系转变成两个物品所有者之间的关系时,就成了这样的争斗,即“我认为我的物品对你的物品所具有的权力的大小,当然需要得到你的承认,才能成为真正的权力。但是,我们相互承认对方对自己物品的权力,这却是一场斗争”。通过对劳动异化实质的揭示,馬克思指出劳动的解放才是奴隶实现解放并获取承认的前提,因而这也是作为现代奴隶的无产阶级实现解放和承认的前提。
其次,在劳动对于人的存在本质的意义问题上,馬克思和黑格尔有着不同的认识。黑格尔从抽象精神的逻辑发展历程出发,仅仅将劳动看成是人的类本质的现象,当作人的精神本质的外在表现。而馬克思则将劳动规定为人的主体意识的客观实现,并通过这种规定,把劳动的主体——人看作是客观自然存在和主观意识存在的统一。在黑格尔看来,人通过劳动将整个自然界整合到自己周围,劳动的结果使得精神成为自然物质的主人,历史是人的自我创造和发展的过程,同时也就产生了主客之间的对立,更产生了扬弃这种对立的活动,即劳动。正是因为劳动才使黑格尔的辩证法具有历史的否定的力量,才能合理说明人的自我产生的过程。
最后,黑格尔并没有充分意识到劳动在社会历史中的地位,仅仅将劳动看作是精神的从属,未能突出劳动在现实生活中的重要作用。而馬克思则将劳动实践确立为人与社会发展的核心范畴,当成社会历史的客观基础,并在社会历史的源头和起点的意义上来理解劳动,彰显了劳动的重要性。黑格尔将历史看作人的自我创造、自我发展的过程,并不是为了树立劳动在历史发展中的地位,而是为了突显隐藏在人的劳动活动背后的支配人的劳动行为的实质性的力量一精神。黑格尔对劳动概念进行哲学规定的终极目的,也仅仅是为了张扬劳动过程中精神显示的巨大能量,并通过劳动概念将人劳动过程中的自我意识亦即理性提升为社会存在的基础。正是根据这一基础,黑格尔不是从现实生活中出发去理解理性的现实内容,而是把历史的发展看成了人的精神的发展过程,使社会生活成为了理性的表现和注释。所以在黑格尔看来这种体现了社会经济生活现象的劳动就变成了精神的附带产品,成为了精神活动的外延和从属。
与之相反,馬克思认为要想真正了解劳动在历史发展中的地位,更重要的是要对劳动本身进行剖析和考察。如果我们只是在思辨的层面理解劳动,将劳动看作是精神或思维活动,我们必然会得出精神才是世界的绝对本质的错误结论。
综上所述,尽管黑格尔的劳动论题对馬克思具有奠基作用和积极影响,但总体而言,黑格尔对劳动的批判从未发展为真正的对资本主义的批判。黑格尔继承了前苏格拉底的宇宙秩序思想,认为人的存在根据在于客观精神。因此,他仅仅看到了劳动、私有财产、需要对人的精神生成的意义,而没有关注到这些要素的现实物质生活意义。虽然他揭示了市民社会所具有的物支配人、贫富分化等问题,但由于他没有深入到现实的物质生活领域,没有借助于生产关系来分析人与人之间的现实关系,这使他不能理解市民社会问题产生的真正原因,他将根本原因归结为由于人无法获得他人的精神承认,从而失去自己的本体论根据。黑格尔对劳动的理解从未超出市民社会的“合理劳动”伦理,这种理解归根结底显示的是资产阶级上升时期对自己力量的信心,这与古典政治经济学的立场一脉相承。黑格尔始终把自己对劳动的理解奠基于斯密关于每个人追逐个人利益最终导致整个社会利益的观点,并将其打造成特殊性与普遍性的劳动辩证法,这个主题在《精神现象学》和《法哲学原理》中反复出现,即认为每个人在自己劳动和享受时,也在促进一切人劳动和享受,特殊个体的劳动和财富由此变成“普遍的”劳动和财富。黑格尔的这一“普遍性”观点完全不具有否定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批判意味,反而构成了对资本主义经济体制的哲学辩护,因为作为黑格尔这一理论之基础和原型的斯密观点,正是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自由放任”原则的经典表述。可见,尽管黑格尔的劳动概念已经包含了对市民社会各种矛盾的关注,但它终未超出古典政治经济学的视界。 转贴于论文联盟 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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