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中等教育证书（GCSE ) 考试现状与改革

　　为了提高基础教育质量和GCSE考试的效能。目前，英国政府正在对GCSE考试制度进行重大改革,改革呈现出提高课程难度、严格考试判分标准、统一考试机构等趋势。英国GCSE考试将“课 程作业”的成绩作为总分的一定比例、重要科目给予学生二次考试的机会等特点可以为我国的中高考提供参考。

    一、英国义务教育阶段的课程与考试

　　中英教育制度的差别使得两国的学生在年龄和学业程度上无法一一对应。英国的学生5-16岁接受11年制义务教育，其中5-11岁为初等教育(Primaryeducation)阶段，11-16岁为中等教育(Secondaryeducation)阶段。义务教育阶段的中等教育从中学一年级(thefirstform)到中学五年级(thefifthform)共五年的时间。根据《1988年教育改革法》（EducationreformAct1988)的规定，英国将5-16岁义务教育划分为以下四个学段：

　　第一学段：5-7岁，1-2年级（简称KS1)；

　　第二学段：7-11岁，3-6年级（简称KS2);

　　第三学段：11-14岁，7-9年级（简称KS3);

　　第四学段：14-16岁，10-11年级（简称KS4)。

　　国家统一课程规定所有公立学校必须开设英语、数学、科学、历史、地理、技术、艺术等课程，前三门为核心课程,其他是基础课。前三学段结束时根据成绩目标对学生的学习情况作出评价，采用国家统一考试对以上前三个年龄段学生在英语、数学和科学科目的学业表现进行正式评估。

　　在义务教育的最后两年，也就是第四学段,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学习能力和兴趣,选择学习8-12门普通中等教育证书（GeneralCertificateofSecondaryEducation，简称GCSE)的课程。其中必修课包括英语、数学、科学、体育等；选修课包括艺术与设计、地理、历史、音乐、经济、商务、戏剧、宗教、工程学、休闲与旅游、卫生与社会服务等。学生在第四学段结束时要参加GCSE考试。GCSE考试既是检验学生中学学业成绩的毕业考试,也是升入第六学级和高校的重要依据。它是对学生学习情况的一次终结性评价,考试成绩将直接影响到学生的升学和就业。

　　1988年夏，英国举行了第一次GCSE考试。同时《1988年教育改革法》规定：所有公立学校学生，在义务教育结束时，必须参加GCSE考试。由于通常情况下英国学生完成义务教育时的年龄为16岁，因此GCSE考试亦称16岁考试。

　　二、GCSE考试的组织与实施

　　GCSE考试由学校以外的考试机构负责组织和实施。英国曾经有多个负责组织和实施GCSE考试的机构，不同的考试机构有不同的教科书和大纲。经过十多年的调整与合并，目前组织实施GCSE考试的考试机构已大为减少，最主要的五家考试机构分别是：（1)AssessmentandQualificationsAlliance(简称AQA);(2)Oxford,CambridgeandRSAExaminations(简称OCR);(3)Edexcel；(4)WelshJointEducationCommittee(简称WJEC);(5)CouncilfortheCurriculum,Examinations&Assessment(简称CCEA)。这五家机构有的是大学主办的，有的是地方教育当局主办的，他们都是自负盈亏的非政府机构，接受教育部所设立的资格及考试监督办公室（OfficeofQualificationandExaminationsRegulation,简称Ofqual)的监管。英国本土的学校多选择AQA和OCR的考试，这是因为这两个考试机构组织的考试被认为是最简单的。不过，也有许多学校会从不同的考试机构选择不同的考试科目，例如Edexcel的数学考试,因其内容和考试的合理性，被英国许多学校所采用。

　　当前，GCSE考试中的许多科目在一年里有不止一次的考试机会，有些科目还采取单元课程考试(ModularCourses)的方式，而非期末总考。学生的GCSE考试最终成绩取决于笔试成绩与课程作业(CourseWork)成绩的综合考评，课程作业成绩占GCSE成绩的比例根据科目不同而不同,一般约占总分的25-60%。课程作业成绩通常由学校教师在教学过程中进行评价，评价以多种形式进行,如实验报告、论文、作文、调查报告、评论、小测验等，其目的是要弥补笔试的缺陷，全面考核学生的知识、能力和技巧,加强对学生实践能力的培养。“课程作业”评价与校内平时的测验有所区别，“课程作业”的题目、评分标准均由校外考试机构确定，最后的成绩也由校外考试机构进行抽查和审核确定。

　　GCSE笔试结束后,考试机构组织人员对考生的笔试成绩和课程作业成绩进行综合评价,如果通过的话，则分为G、F、E、D、C、B、A、A*共八个等级，分别颁发相应的证书，其中A*最高，G最低。如果没能通过,成绩用U表示。

　　三、GCSE考试与第六学级及高校招生录取的标准和要求

　　GCSE课程及考试的目的重在评价义务教育阶段学生的学业成绩和学校教学水平，但其功能是多方面的，同时兼顾高一级学校、用人单位、教育部门及师生家长等多方需求。对于教育行政部门而言，学生的GCSE考试成绩是判断学校办学质量优劣的依据；对于学生而言，GCSE考试成绩可以作为自己是选择学术方向还是职业方向的判断依据；对于高一级学校和用人单位而言，GCSE考试成绩是其选拔优秀人才的评价依据。GCSE考试成绩不仅关系到学生是否能进入好的高中，同时也是高校录取的重要依据。

　　虽然英国持续五年的义务中等教育几乎相当于我国初高中年限的总和，但是毕竟英国学生在中等义务教育结束后不能直接进入大学，必须经过第六学级的学习才能进入高等院校。第六学级是英国较具特色的一个教育阶段，它专为16-19岁年龄段学生提供义务后的中等教育，也被称为中等教育的高级阶段，是中学和大学之间的过渡性阶段。[4]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英国的第六学级相当于我国的高中。这个阶段的学生分为学术方向和职业方向。目前为16-19岁学生提供高中课程的主要是第六学级学院（SixthFormCollege)和继续教育学院（FurtherEducationcollege)。其中，第六学级学院主要向学生提供为高等教育做准备的课程，继续教育学院除了提供A-Level课程外，也提供职业课程（VocationalCourses)。完成这一阶段的学习，学术方向的学生将参加高级水平普通教育证书（GeneralCertificateofEducation,AdvancedLevel，简称A-level)考试。

　　是否能进入第六学级是决定一个人能否进入高校的关键，而GCSE考试成绩是决定中学毕业生升入第六学级的重要依据。GCSE考试等级高的学生才有机会进入有名气的第六学级学校学习A-Level课程,而等级低的学生则只能选择职业课程或者直接工作。通常情况下，能够得到五个以上（必须包括英语和数学）A*—C级的GCSE证书，是判断学生学业水平的重要参考线,也是第六级学院和继续教育学院A-Level课程招生时最基本的入学要求。

　　此外，与我国不同的是，英国初中阶段的GCSE考试和高中阶段的A-level考试成绩共同构成大学录取的重要依据。GCSE考试成绩在大学招生录取时也是必要的参考因素，各大学不同专业的录取同时对GCSE和A-level考试成绩提出具体要求,一些顶尖的大学有时会要求申请者有较高比例的A或A*级别的GCSE考试成绩。

　　四、GCSE考试的最新改革及其启示

　　(一）改革的动因

　　英国教育部目前正在对GCSE考试制度进行重大改革。负责规划GCSE考试改革的资格及考试监督办公室指出改革的原因主要有：

　　1、现在实行的模块式考试制度允许一些科目在一年里有多次考试机会，会鼓励学校和学生围绕考试而突击,不利于真正的教与学。同一科目在一年里有多次考试机会，难免占用正常上课和学习时间,干扰正常学习计划。

　　2、现行的GCSE考试由多个考试机构组织和实施,各个机构的考试标准和难度不一。自1988年以来，学生的成绩等级越来越高（2012年和2013年有所回落，见图1),各个机构的评级标准越来越宽松,导致人们对GCSE考试己经不再看重。

　　此外，英国政府要对GCSE课程及考试进行改革，还源于他们对英国基础教育质量的忧虑。近些年来，英国的基础教育质量一直差强人意，其突出表现良在近几次经合组织(OrganizationforEconomicCooperationandDevelopment,简称OECD)举办的国际学生评估项目（theProgrammeforInternationalStudentAssessment,简称PISA)中，英国的国际排名在下降（见表1)。

　　自2000年第一次参加PISA测试以来，随着中国等亚洲国家和地区的参与，英国的国际排名持续下滑。在2009年的测试中，我国上海的学生首次参加便在全部三项测试中取得第一。韩国、新加坡、中国台湾、中国香港、日本等亚洲国家和地区也都名列前10位。而英国学生的数学成绩排在第28位，阅读排在第25位，科学排在第16位，表现实在不佳。2013年12月，0ECD公布了PISA2012的结果,英国的排名与三年前基本持平,仍不见起色。尽管也有媒体抱怨和质疑PISA的科学性，但对于学生在国内考试上成绩节节攀升,在国际考试上却不断落后的现实,更多的英国教育界人士进行了反思,认为英国学校的教育质量亟待提高,GCSE课程和考试需要进行必要的改革。“仅仅抱怨各种社会因素是不够的，相反,我们必须进行细致的研究。尽管国内考试的成绩一直在提升,但强有力的证据表明英国孩子己经落后,GCSE分数的虚高己经是不争的事实”。

　　英国政府教育大臣麦克•高夫(MichaelGove)表示他推行GCSE改革是为了“帮助英国的学生与世界上最优秀的对手竞争”。高夫指出“英国现有的教育系统无法适应国际上日益激烈的竞争,那些能在中学拿到‘A’的优秀学生,却适应不了大学专业课程。这种教育的‘断裂’现象,已经让英国学生的综合实力难以和中国、新加坡等东方教育强国一较高下。英国学校必须对考试做出改革,重新设计成绩的评级体系，并加大对数学等基础学科教育的重视程度。如果英国教育界不迅速警醒并进行改革,英国和东方国家的差距将进一步增大”。

　　(二）改革的主要内容

　　新的GCSE英语和数学课程将从2015年9月开始使用，其他科目的课程将于2016年开始使用。这意味着英语和数学的新GCSE考试将从2017年开始,其他科目的新GCSE考试将从2018年开始。新的GCSE课程与考试改革主要涉及以下几方面：

　　1、从2013年1月开始，考卷的批阅在拼写、标点、语法方面将会更严格。

　　2、从2014年开始，取消目前的分科零散考试,所有的考试都改为在课程结束时进行终期考试。这意味着学生们将不能对单个的模块进行重考,而只能对整个科目进行重考。除数学和英语之外的科目只在每年的5、6月举行。由于英语和数学对于学生的就业和继续教育非常重要，因此在当年8月31日年龄达到16岁及以上的考生在11月份有一次重考的机会。

　　3、考试将作为评价的默认方式，除非考试不能有效地反映学生的技能。是否采用非考试的评价方法（例如阶段性的单元作业评价),将视学科特点而定。

　　4、新的GCSE考试成绩的等级将以阿拉伯数字1-9级取代现行的字母G-A*级，最高等级为9，最低等级为1。

　　5、改革目前由多个考试机构组织和实施GCSE考试的状况，计划采取每门考试科目只有一个考试机构独家负责的方式，具体由哪家考试机构负贵那个科目，将由竞标产生，政府对此有最终决定权。

　　(三）改革引发的争议

　　英国对GCSE考试的改革计划引发了正反两方面的热议。支持者认为改革将有助于重塑人们对GCSE考试的信心。英国“促进真正教育运动(CampaignforRealEducation)”的负责人伊文斯（KatieIvens)对于考试改革表示欢迎。她说：“GCSE己经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信用，很少有人尊重GCSE。我们应该向那些结束义务教育的16岁学生们提供一种好的考试体制。”曾经给英国前政府评估考试系统的汤姆林森爵士（SirMikeTomlinson)认为改革“基本是正面的”。他支持由一个考试机构统一出题的做法，但对艺术、舞蹈这样的学科如何进行一次性考试提出了质疑。

　　反对者则抱怨称，英国保守党在1988年将当时实施的普通水平普通教育证书（GeneralCertificateofEducation,OrdinaryLevel,简称0-Level)考试改为目前的普通中等教育证书（GCSE)考试,现如今高夫计划要推行的新GCSE考试与20世纪80年代曾经实行的0-Level考试非常相似。0-Level考试是以终期考试为评价方式的，GCSE考试则实行单元阶段性考试以及课程作业等多种方式综合考评,现在保守党又决定改回到终期考试，所以新GCSE考试被媒体戏称为新的更难的0-Level考试。反对者们认为在如今这个年代里又让学生走回死记硬背书本知识以应付考试的老路，这种做法明显不合时宜。

　　反对党英国工党教育大臣斯蒂芬•特威格(StephenTwigg)指出，新的考试改革不是面向21世纪的需要，有重蹈20世纪80年代覆辙的危险。他还声明，工党反对只注重最后考试的做法，认为这会造成很多学生无法通过考试而拿不到证书，最终的考试不是适用于所有学生的考核方式。现有的普通中等教育证书考试中，有一半的科目可以实施单元考核和持续考核，最终是一个半小时的考试。如果结果不理想，还可以在下一轮考试中重考。这种考核给了更多的学生通过的机会。如果新考试实施以一次考试定结果的方式，每一门课程,学生都需要参加3个小时的考试,这对学生会产生相当大的压力。一些很有才能的学生可能会在其他形式的考核中显示出优势，所'以如果只用考试的方式来考核，对这些学生来说不公平。学校和学院负责人协会的秘书长莱特曼（BrianLightman)也表示，GCSE需要改革，但是回到以前的0-Level不是答案。前保守党教育大臣贝克则指出，学校教育应该不仅重视学科知识，还应同时培养实践技能和发展人格，这一点至关重要。

　　高夫的改革计划能否顺利实施还存在诸多变数，目前联合执政的英国保守党把部分改革的时间表推迟到了2015年9月。但是,如果英国工党在2015年5月的大选后重新执政，新一届政府将如何对待GCSE课程与考试的改革尚未可知，因此目前看来，2015年后的GCSE改革能否按计划成功实施仍前途未卜。

　　(四）对我国中高考改革的启示

　　升学考试既是选拔人才的重要手段,也是基础教育阶段教育教学的“指挥棒”。如何既能促进学生身心健康全面发展，又能促进学校教育教学质量的提高，同时又使考试具有公平性、公正性和有效性，是各国升学考试改革与发展所追求的目标。

　　近些年来,由于基础教育质量不尽如人意，以及英国学生在近几次PISA测试中的糟糕排名,使得英国政府和教育部决定要对现行的GCSE课程和考试进行进一步的改革。改革的大方向正如上文所述，可概括为：提高课程的难度、更加强调终期考试、统一考试时间、减少同一年度同一科目的考试次数、严格考试判分标准、减少考试机构的数量等。

　　比较而言，我国基础教育在课程与考试改革方面呈现出与英国相向而行的趋势，我国中高考的改革更多地显示出分权化和多样化的倾向。近些年来,在一些专家和学者的倡导下，我国中央和地方的考试改革方案都曾提出实行一年多考以及某些科目施行社会化考试的改革目标。

　　殊途同归，虽然中英两国具有截然不同的国情，但英国的GCSE课程和考试改革还是能给我国的中高考改革带来一些有益的启示和思考：

　　1、在英国GCSE考试最终成绩中“课程作业”成绩占一定的比例，有助于全面评价学生的能力，弥补一次性笔试的局限。但这种做法也存在着教师主观影响力过大以及校际之间评价标准不能统一，从而难以保证公平公正的问题。在本轮GCSE的改革过程中，英国教育部曾一度计划将终期考试作为唯一的评价方式,除科学课保留10%的实验作业计入GCSE考试总分外，其他科目的课程作业和评估都不再计入GCSE总成绩。不过计划一经宣布便遭到许多教师和教育界人士的强烈反对和批评，最终英国教育部还是做出了妥协，在最终的改革计划中表示,是否采用非考试的评价方法（例如阶段性的单元作业评价)，将视学科特点而定。而就中国的情况而言，虽然在中考和高考的录取中，部分省市也曾尝试要将学生的平时成绩考虑在内，但这种做法的效果目前还存有较大的争议，很难得到真正的实施。宄其原因，是由于在目前条件下，中考和高考录取时考虑学生的平时成绩尚缺乏可操作性。盲目推行的话只会增加学生和教师的负担,并损害中考高考录取的公平公正。

　　2、为了避免一考定终身的弊端，对于一些重要学科，给予学生多次考试的机会是很重要的，有利于更加公正地选拔学生。这也是我国中考高考改革的一大方向，受到了广泛的支持。英国的经验告诉我们，对于那些重要学科，一年两次考试机会是恰当的。同一科目在同一年度的考试机会过多也不可行，因为要考虑平衡教学与考试的关系，否则可能会因为学生过于频繁地参加考试而影响正常的教学计划，也会加剧学生对于某一科目采取考前集中突击、考后则完全抛之脑后的弊端。

　　3、考试由第三方机构实施，政府只负责政策和方向性的指导，有利于促进考试的社会化、专业化和标准化。我国急待推行标准化考试，力求考试题目的信度、效度与前后和横向的比较。但是英国的经验表明，如果把考试交由社会机构负贵组织和实施,那么负责的考试机构宜少不宜多，多家机构同时组织同一科目的考试会导致考试的难度和评分标准不统一，进而影响考试的信度、效度和权威性。此外，考虑到我国社会诚信体制的匮乏,无论中央层面还是地方层面，在中考和高考上实施社会化考试都应考虑周详，慎重推行。

作者简介：王璐/北京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100875)王向旭/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博士研究生(北京100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