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3-01-12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电视电影
笔者通过观摩、细读现存的十部忠臣藏题材代表影片――《忠魂义烈:实录忠臣藏》(1928,牧野省三)、《元禄忠臣藏》(1941-1942,沟口健二)、《忠臣藏》(1958,渡边邦男)、《忠臣藏》(1959,松田定次)、《赤穗浪士》(1961,松田定次)、《忠臣藏》(1962,稻垣浩)、《赤穗城绝灭》(1978,深作欣二)、《忠臣藏外传之四谷怪谈》(1994,深作欣二)、《四十七人之刺客》(1994,市川昆)、《最后的忠臣藏》(2010,杉田成道),认为忠臣藏题材电影之所以对日本民众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其关键因素就在于其一以贯之的文化内核,即对传统武士道精神的弘扬和坚守。明治维新以后,虽然武士作为一个阶层在日本已经消亡,但其所信仰和践行的武士道精神却作为珍贵的民族文化遗产被注入到日本各普通民众的血液之中,并内化为其民族的精神底色,成为日本民众潜意识中挥之不去的心理情结。而忠臣藏题材电影由于极大地满足了日本民众心灵深处对传统武士道精神的缅怀和想象,因而对日本民众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导演不仅百拍不厌,观众同样百看不厌。从某种程度而言,观看忠臣藏题材电影,已成为日本民众对自我心灵进行净化的文化仪式,具有非同寻常的文化意义。
一、对武士道特殊行为的开释和美化
那么,为什么说忠臣藏题材影片体现的是对传统武士道精神的弘扬和坚守呢?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必须明了什么是传统武士道精神。所谓传统武士道精神,主要指的是日本中世纪以来所形成的武士道精神,它是与德川时代的近世武士道精神和明治维新以来的近世武士道精神相对而言的。具体来说,近世武士道精神与传统武士道精神的最大不同在于从法理的层面否定了传统武士道精神中的殉死和复仇行为,[1]而近代武士道精神则进一步将效忠的对象从多元化的主君转化为一元化的天皇,并打破之前武士道重义轻利的传统观念,转而提倡士魂商才。[2]我们不难看出,在这十部忠臣藏题材影片中,都极力强调臣下为主公殉死和复仇是符合武士道核心德目――忠义之要求的,是一种光荣和名誉的行为。因而才有影片中大石为辨别赤穗武士中何为真正的忠义之士而假装决心以“追随主公于九泉之下”的方式来尽忠的策略运用。除此之外,在影片中,导演还借赤穗武士之口肯定了复仇行为的积极性及其忠义本质,以及通过抒写日本民众、武士同僚等对四十七义士复仇行动的暗中支持以喻示此乃民心所向。比如:在《忠魂义烈:实录忠臣藏》《忠臣藏》(渡边邦男)、《赤穗浪士》中,都设置了一段大石冒充九条家家臣立花左近的名号进入江户却正好被真的立花左近所撞上的情节,在危急时刻,立花左近不仅没有揭穿大石,还将自己的令牌给了大石,以助他一臂之力,充分体现了他对大石的惺惺相惜和对其行为的支持;在《忠臣藏》(稻垣浩)和《赤穗城绝灭》中,则提到吉良的邻居――土屋大人对赤穗浪士复仇行为的帮助支持等。
由此可见,这里的殉死或复仇已经转化为实践武士道忠义德目的一种外在方式,因而获得了广泛的舆论认同。而导演们在影片中对殉死或复仇的态度和表现,又是从属于他们对日本民族文化――传统武士道精神的理解和阐释的。
二、对武士道核心德目的阐发和升华
那么,作为日本传统武士道精神的核心德目――忠义,在这十部忠臣藏题材影片中是如何被表现和阐释的呢?这一表现和阐释是仅仅依照传统武士道精神的本面目还是对此加以了修饰并进行了升华呢?
首先,我们来看“忠”,忠在所有武士道德目中,是居于首位的,由此可见其地位的重要,而对忠的表现和阐释,早已成为所有忠臣藏题材影片的一个总的文化基调。前面我们所提及的殉死、复仇,尤其是复仇,可以说是影片中用以表达赤穗义士忠于主公的一种主要方式,其内涵则是“献身”,即舍命尽忠,这与中国儒家以是否尽力和对得起自己良心为忠的衡量标准有着很大不同。而从忠的对象来看,影片表现的也是一种多重的忠的关系,一方面是以笔头家老大石为首的赤穗武士对其浅野主公的忠和以家老图书、四郎或谋臣Hyobu Chisaka等为首的上杉武士对其上杉主公的忠,另一方面则是柳泽、调查官、浅野等旗本或大名对德川将军的忠,由此可见,武士道的忠更多体现为一种主从之忠而不是中国儒家倡导的君臣之忠。而且部分导演在诠释忠的内涵时,也不仅仅止于表现赤穗武士以报恩为旨归的“舍命尽忠”,他们还涉及“愚忠”和“谏忠”的对比和表现,这就从一定程度上深化了忠的内涵的阐释。如在《元禄忠臣藏》和《赤穗城绝灭》中,都表现了其中一位调查官基于自己的调查实情而对将军现行裁决的质疑。在他看来,相对于其他官员对将军或柳泽大人的一味服从,自己因维护公平、正义而请求将军大人重判的行为才是对将军和幕府真正的忠诚,惟其如此,才算真正尽到了自己武士的“一分”。而柳泽大人和其他幕府官员则不以为然,他们信守其愚忠而否定多门大人的谏忠,以致引发了后来有损将军荣誉的“赤穗事件”。除此之外,有些导演还在影片中表达了他们对忠的基础的思考,比如,部分影片在极力表现赤穗武士对浅野主公忠的同时,还着力刻画了浅野主公生前对其家臣的“恩情”(如《赤穗浪士》《忠臣藏(松田定次版)》和《四十七人之刺客》)和临刑前对其家臣的“歉意”(如《忠魂义烈:实录忠臣藏》和《赤穗城绝灭》),在此,导演试图通过渲染这一主从情谊以阐明“忠的基础乃是恩”这一传统武士道观点。 其次,我们看“义”,义在武士道中经常用来与忠对举,与中国儒学中义所具有的丰富内涵不同,武士道中的义更多地体现为一种使命、义务和责任,也被称为“义理”,它是要求和命令人们履行义务、责任的一种权威性道德力量。[3]273-276在忠臣藏题材影片中,四十七赤穗武士不惜克服一切困难拼死为主公复仇以恢复主公名誉的行为,不仅是忠的表现,更是义的要求,是作为臣子的个体所应履行的对主公的责任和义务。四十七赤穗武士之所以被世人称为忠义之士,从义的角度来说,就是因为他们履行了对其主公忠诚的责任和义务,由此可见,是否对主公忠诚也是衡量一个武士是否义的标准。在这十部忠臣藏题材代表影片中,导演为了让观众对忠义之士有着更明晰的认知,还有意塑造出以赤穗家老大野为代表的一类不忠不义之士,除此之外,部分导演还更进一步对义的内涵加以了拓展,他们在影片中不仅将义阐释为“臣下对主公所应履行的责任和义务”,还将其阐释为“作为武士,应该履行的为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而应履行的责任”,这在渡边邦男的《忠臣藏》、松田定次的《忠臣藏》《赤穗浪士》、稻垣浩的《忠臣藏》和深作欣二的《赤穗城绝灭》中都有所表现,尤其是松田定次的影片。在其影片《忠臣藏》中,有这样一段情节:大石在袭击前,再次向各位义士宣布:“在为主公复仇之外,我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根除那些由部分幕府近臣所带来的贪污腐败之风,如果我们胜利了,公平和正义会再次笼罩大地……我们的行动的意义将会名垂青史。……”很明显,忠臣藏题材影片中对义的内涵的拓展,是导演为修饰、升华武士道精神以期更有效地进行跨文化传播而做出的积极努力。
三、对武士道其他德目的涉及和表现
在忠、义之外,忠臣藏题材影片还对诸如武勇、礼、诚等其他武士道德目有所涉及和表现。
1.武勇
作为武士赖以生存和博取名誉的基本技能,“武勇”是衡量一名武士是否合格的基本标准。[3]268-272而刀作为力和勇的象征,代表着武士的人格和灵魂,正所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在影片《元禄忠臣藏》和《赤穗城绝灭》中,调查官之所以不屑于吉良的“不拔刀”行为,正是因为在他们看来,武士在面对敌人拔刀杀来时,本能的反应应是拔刀还击,这才符合武士武勇之标准,而因为恐惧、怯懦以致不敢拔刀,则是小人、懦夫的行为。吉良的“不拔刀”行为,虽然貌似表现了对将军的恭敬,但却违背了武士的灵魂――武勇,而一个丧失了武士魂的武士,无论如何都不能免于苛责。在此,导演借调查官御门大人和多门传八郎大人之口表达了对武勇这一德目的价值肯定以及对武士未来的忧思。当然,大部分忠臣藏题材影片则是通过构筑激烈、悲壮的影像画面――即四十七义士复仇的场面向我们表现和阐释武勇这一德目含义的。
2.礼、诚
“礼”指的是武士基于自己的身份等级而表现出的行为举止礼仪。[3]276-278不难看出,大部分忠臣藏题材影片在表现赤穗四十七义士的复仇义举时,都有意强调他们的行为是一次堂堂正正的复仇,而不是暗杀或行刺,他们不仅在事后及时向幕府公家呈报了复仇行为的前因后果,而且不论是在袭击吉良府之前还是袭击完之后,都是列队行进,井然有序,充分体现了身为武士举止的高贵和合乎礼仪。而“诚”,指的是真心实意、表里如一,即一种信实和诚实的结合。[3]278比如,在大部分忠臣藏题材影片中,都设置了一段幕府的调查官在事后盘问浅野为何刺伤吉良的情节,无一例外,影片中的浅野都坦陈自己因怨恨而有意伤害吉良的事实,并表明自己对将军大人的愧疚。即便是在调查官因同情其遭遇而有意暗示他如果承认自己当时神志不清则可以免罪的情况之下,他依然没有改口并表明甘愿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受罚。他这种信守承诺,以明镜之心侍奉主君的行为是对武士道诚的德目的最好诠释。
总的来说,忠臣藏题材电影之所以会成为日本武士电影中的经典,就在于它有着丰富的民族文化蕴涵。不过,它在还原武士道精神本来面目的同时,也对此加以修饰、升华和美化,目的无非是想塑造出一个良好的民族文化形象,而这正是我们观看此类影片时必须引起注意的。
本文链接:http://www.qk112.com/lwfw/wenxuelunwen/dianshidianying/163592.html上一篇:好莱坞幻想电影的科学价值探析
下一篇:奥运电影的体育文化特色与精神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