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3-01-06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美学
本文以 19 世纪下半叶作为西方现代美学的历史起点,认真的查阅西方美学史资料,准确地确定研究对象,整理出各家各派关于“丑”的理论论述。对西方现代美学和艺术理论中有关“丑”的观点进行纵向理论梳理,清晰地展现这一概念流变发展的整个过程,努力做到系统、清晰地阐释西方现代美学中的“丑”这一概念,从总体上进行历史定位。
一、前言
从根本上说,“丑”是一个现代美学范畴,从古希腊一直到 19 世纪,探讨美的本质和本体一直是美学研究的中心课题,在 19 世纪中叶这一情况发生了根本性改变,丑越来越受到美学研究者的关注。由于受到西方美学的影响,自上个世纪 80年代刘东发表的《西方的丑学——论感性的多元取向》开启了国内美学界关注“丑”的先河,随后,国内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美学中的“丑”这一领域。截至目前国内美学界对“丑”进行了多角度、多层面的研究。
当代学界普遍认为丑孕育并发展于近代,丑的产生与崇高相关;丑与优美、崇高、喜剧等一样都属于“感性学”范畴,人们长期认为 “美学”概念将“感性学”狭隘化,以至于“丑”在美学中一直处于被拒绝或陪衬的地位;更进一步,“丑”
在美学上长期被边缘化,这与西方美学背后源远流长的理性主义传统有关。随着理性传统受到质疑和反叛以及非理性主义精神的崛起,丑成为现代西方美学的核心范畴,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现代西方美学完全打破了传统的真善美相统一观念,从根本上否定了传统美学观。真、善、美在美学上相分离,现实中丑的、道德上恶的东西不仅广泛、招摇地进入美学,而且在美学上被认为是美的东西。正视丑,审视丑,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与痛楚;或者在丑的世界里笑傲沉醉。丑本身具有独立价值,现代西方美学以丑为美。
二、现代西方美学中“丑”的概念
(一)丑与美。
罗森克兰兹是黑格尔派美学家,他受到了德国古典美学的辩证法的影响,在丑与美的辩证对照中对丑展开论述。一方面,他提出“丑的美学”的概念同“美的美学”的概念相对应,明确地将丑和美对立且并列起来。他认为,丑是一个和美地位平等的美学概念,丑与美一样同“属于美学理论的范围”,丑是美学中的一个独立的分支。他坚持认为丑是独立于美的轮廓鲜明的对象材料,丑有着自己的价值和作用,它不仅仅是作为美的陪衬物来彰显美的辅助工具,因为美并不需要任何衬托或黑暗的背景。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丑本身是美的否定,它始终是与美相关的,二者具有不可分割性,也就是说在审美活动中丑是在与美的对照中存在的,它不能单独成立,美是丑得以成立的条件,丑若要显示其审美价值,就必须将自己投射到美那里,在与美的比照之下来实现。他说,“倘若没有美,也就没有丑,因为丑是作为美的否定而存在的。美是神性的、原初的观念,而丑,即美的否定本身只是一个依附的存在。”[2]
值得注意的是,他这里提到的“依附”并不是指陪衬之意,而说的是丑与美的相关性,罗森克兰兹对于丑的思考是在美这个“原初性”概念的前提下进行的,因此,丑在他这里并非是完全独立的。在丑发生的可能性问题上,罗森克兰兹是从艺术表现完美理念的角度出发进行阐释的。他认为艺术为了完整地表现理念,就必须有丑的参与,纯粹的美表现的观念是片面的,因而,艺术不能缺少丑,必须有丑。他说,“如果艺术不想单单用片面的方式表现理念,它就不能抛开丑。纯粹的理想向我们揭示的东西无疑是最重要的东西,即美的积极的要素。但是,如果要想把具有全部戏剧性的深度的心灵和自然纳入表现中,就决不能忽略自然界的丑的东西,以及恶的东西和凶恶的东西。”因此说,基于这个原因,他认为艺术“要想完整地描绘理念的具体表现,它就不能忽略对于丑的描绘。”若是,艺术“要把自己局限于单纯的美,它对理念的领悟就会是表面的。”[3]
由此看出,罗森克兰兹的观念里,美或者丑在艺术中就是为了实现完整表现理念,而仅仅只有美根本达不到这个要求,因此,艺术就必须接纳丑,必须让丑参与其中。此外,他还强调,参与到艺术中的丑仍然是丑,而且它必须具备一些条件,即在艺术中丑必须美来衬托,它不能在艺术中孤立存在。他认为,存在着独立自主的美,美是“神性的”、“原初性”的概念,美并不需要丑再衬托;可丑却需要美来衬托,丑必须在美的烛照下才能被艺术所接纳,丑是不可能绝对独立的,它只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同时,丑和美都是由于艺术为了完整地表现理念而存在的。
(二)“丑”的形成和展开。
1、波德莱尔论“丑”。
美学界普遍承认现代诗人波德莱尔是“审丑”时代大门的开启者。在 1857 年问世的波德莱尔的充斥着丑的意象的“丑诗歌”——《恶之花》则成为现代西方丑美学、丑艺术的先声。他以一种新的姿态谱写了人类的审美理想,审美就是把玩和欣赏丑。波德莱尔没有有关丑的专门理论著作,他对于丑的看法散见于他的艺术理论中。
波德莱尔明确指出,“美总是古怪的”,“美总是令人惊奇的”,“不规则,就是说出乎意料、令人惊讶、令人奇怪,是美的特点和基本部分“,”最完美的雄伟美是撒旦——弥尔顿的撒旦“,”忧郁才可以说是美最光辉的伴侣“。[4]
从这些观点可以看出,到波德莱尔这里人们的审美活动发生了质的改变,美与丑的评判标准完全不同于过去,传统美学所追求的和谐、有序、单纯已经悄然退场,取而代之的是”古怪“、”不规则“、不和谐。不难看出,波德莱尔以上所作出的这些”美“的判断其实质上就是在定义丑,他对于”美“的诠释实际上也是对”丑“的诠释。首先,这几句话简明扼要地揭示出,丑已经扬弃了近代时期在崇高范畴中的美丑转换,它不在躲躲闪闪,而是直接地本真地进入到了人们的审美视野,成为了审美活动的核心;其次,波德莱尔还指出,丑感是一种引起剧烈震颤、矛盾的痛感,就如同”弥尔顿的撒旦“给人的冲击。丑感是一种否定性的审美体验,审美主体直接地拥抱丑与恶,直接地迎接丑和恶的刺激与冲击,并在对于丑和恶的沉醉中饱含着一种痛楚与愤怒的理性之思;最后,他所说的”撒旦“式的美以及”忧郁才可以说是美最光辉的伴侣“指出了丑这种否定性的美感体验,它在内容上是阴暗的、鄙俗的;形式上是反和谐的混乱、乖张等。 波德莱尔的贡献就在于,他不仅以其审美实践为人类掀开了一个全新的审美篇章,而且用理论说明在现代美学中丑已经完全替代了美而一跃成为审美活动的核心,现代人美丑观念的转变,丑已经取美而代之,虽然波德莱尔本人没有直接指明他所论述的是丑;此外他的贡献还在于他认识到丑是一种否定性的美学范畴,丑感是一种包含着痛感的体验;最后,他提出的撒旦式的雄伟美以及”光辉“的忧郁在后来尼采的美学中得到了最为丰富的阐释,这可以看作是尼采观点的萌芽。
2、尼采论“丑”。
尼采的美学是建立在其非理性哲学的基础之上的。尼采所推崇的是一种勃发向上的生命意识,他认为,面对悲苦的现实世界,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在不断的反抗和征服痛苦中最大限度地发挥生命的价值,体验生活的欢悦。因此,他提出了“权力意志”,这是一种不受任何约束的创造力量,是一种与道德无关、与理性无涉的自由的力量。尼采并没有关于丑理论的专著,他对于“丑”的认识散见于《权利意志》、《悲剧的诞生》和《偶像的黄昏》等这几部作品当中,主要涉及到了丑的实质、丑的形式特征、丑感和丑的分类几个方面。
在现代西方美学中,从波德莱尔和尼采开始,“丑”概念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并且“丑”直接被看作是可以与美相抗衡的、对立的概念,“丑”本身具有其独立美学价值,丑已经上升为西方现代美学的核心范畴。在他们之前的罗森克兰兹虽然系统的对丑作了讨论,但那只是说明当时对于丑的问题有了足够的重视,而且讨论的范围也仅仅是限于形式上的丑,并没有真正地触及现代美学中丑的实质性内涵。
而在波德莱尔和尼采这里,丑则是一种承载着非理性的、残酷的意志的存在,对于丑的赏析也不再需要在与美进行对照或者辨证转换中进行,而是直接陶醉于其中感受着魔鬼般的刺激,在对抗斗争中体验和享受这个疯狂而又饱含生命力的对象。而尼采则彻底摒弃了美学一直以来坚持的传统理性和道德信仰,他直接沉浸在强力意志的勃发、摧毁和生成中,这强力意志横行无忌、以征服者的姿态出现。[5]
三、丑的重新释义
(一)丑与现代艺术。
阿多诺是在反思现代艺术经验的基础上开始他的美学沉思的。首先,他结合现代艺术所产生的现实社会状况,分析了丑与现代艺术之间的关系,他认为丑是现代艺术的必然选择。他在《美学原理》这部理论著作中提出了他的“否定美学”观,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命题:艺术是对社会的否定的认识。他认为,随着西方社会发展到了现代,其艺术也必然有自身的特征和要求,传统美学意义上的美已经不合时宜,而丑是艺术在现代社会的成立一个新的契机。他说“丑,无论其到底会是什么,在实际或潜在意义上均被认为是艺术的一个契机”,现代“艺术需要借助作为一种否定的丑来实现自身”[6]。现代艺术必然会选择、追求丑,现代艺术所表现出的美学特征是丑,而不是美。丑的艺术是现代社会唯一真正的艺术。丑完全进入现代人的审美领域,从某种程度上体现了这个时代精神上的成熟。
(二)丑的社会效用。
现代人审美中活动中接连不断出现的丑,它并不仅仅是审美主体的主观喜好和热爱,更是因为丑本身所散发出来审美魔力刺激吸引着我们。阿多诺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代表人之一,他从社会批判的角度研究现代艺术,因此,这必然导致他对于丑的功用的认识具有强烈的政治功利性。阿多诺看到了现代社会的野蛮和残酷以及工业文明带来的对人性的摧残和异化,使人变得堕落、迷茫、嬉戏、麻木。
于是,他企图通过审美和艺术来拯救现实社会。他认为“丑”理应成为现代审美的核心,人们通过丑来反思丑的现实,以及自身的异化,“丑”可以说是对于异化现实的一种反驳和批判。如同二十世纪德国美学家玛克斯·德索所说:“丑,我们不能喜欢它们,但它们却不断吸引我们的注意”,因为丑本身拥有着像“地狱一般”的吸引人的魔力。即便是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丑得变形的、夸张的、甚至是“令人作呕”的东西实际上也会使我们着迷,“其原因不仅是由于它以突然一击而唤起我们的敏感,而且也由于它痛苦地刺激我们那作为整体的生活“[7]。就是因为丑本身可以”痛苦地刺激“主体,从而引起审美主体的甚或反思,丑才得以在现代人的审美活动中大行其道。同样原因,阿多诺极力地为丑的现代艺术做辩护,在这个问题上他与罗森克兰兹的观点截然不同。阿多诺认为,丑是这个时代对艺术的必然要求,是丑恶的社会现实在文化上的必然折射,这比起罗森克兰兹所批判的颓废时代人们的病态”嗜好“,可谓是真知灼见。
四、结语
从上面论述可以看出,阿多诺立足于现代西方社会现实,结合具体的审美活动实践,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对丑作了阐释,他为“丑”找到了现实根据。他以自己的否定辩证法为基础,认为丑通过自我否定而实现批判异化,这是一种清醒的理性之思。他的理论不足就在于,从自己的社会批判哲学出发,认为“丑”具有矫正社会弊端的政治功效,虽然具有强烈的功利主义色彩。
作者简介:石燕婷(1989-),女,硕士,暨南大学,研究方向: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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