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3-01-06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美学
引言
语用学作为语言学的一个相对独立的分支而得到国际学界的承认仅有二三十年的历史,语用学在我国的引进很及时,起步阶段的研究大致有外语教学、汉语语法和语用法、理论研究三个方面…。而后逐步应用于其他学科包括翻译学。研究者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全方位的探讨,提出了各具特色的理论观点及其实践模式。目前需要解决的问题或许是如何找到一个比较理想的综合研究方法。综合相关语用学理论和美学理论以便进入更为广阔的翻译研究视野,对此本文算是一个尝试,尝试着探讨语用翻译和美学翻译的整合问题,进而推动语用翻译理论的进一步成熟。
—、文献回顾
语用翻译这个说法只是近二十多年来才出现的。它其实是一种语境等效翻译,如Nida(1964)提倡的“动态对等翻译”(dynamicequivalence)和Newmark(1982)倡导的“交际翻译”(communicativetranslation)。后来,Wilss(1982)等人还明确提出了翻译中的语用对等(pragmaticequivalence)LeoHickey汇编的论文集《语用学与翻译》(ThePragmaticsofTranslation)共收编了十三篇论文,它们均从不同侧面论述了语用学理论在翻译中的指导意义(1^0出01«^,2001)。国内著名学者何自然在十年前就提出“语用语言等效翻译”和“社交语用等效翻译”(何自然,1997,p.186)。同年,另一德高望重学者钱冠连提出翻译的语用观:语用学在翻译中的体现。它是窄式语用学定义在翻译中的体现。将语用学定义为一种语言功能理论,研究语言使用人是如何在附着于人的符号束、语境和智力的参与和干涉下对多于话面(字面)的含义作出解释的(钱冠连,20Q2,p.249)。从语用翻译的现状来看,多种理论观点与模式相继开始并存。而将美学理念运用于翻译实践的学者为数也不少。我们需要从语言学角度出发的翻译理论研究,同样也需要从美学角度出发的翻译研究。美学翻译就是将现代美学基本原理运用于语际转换中美学问题的分析、阐释和解决过程之中,涵盖翻译中的审美客体、审美主体、审美客体与接受者的关系的研究,翻译中审美体验的一般规律的研究,翻译中审美再现手段及审美的标准的探讨等。GiseladeMarco在Theaestheticsoftranslationcriticism:Astudyinevaluation(MasterThesis)摘要中主张‘翻译评论家用于翻译评价的可靠的方法论工具必须得到认可以确保译文忠实于原文”(GiselaM.1976)。林语堂作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个从翻译的角度论”美”的翻译家,首次提出了翻译的美学思想。
从翻译审美主体、审美客体、审美心理和审美效应等方面出发,提出了他的”忠实、通顺和美”的翻译观(陆洋2005,p.49)。美学翻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始终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许渊冲教授在多年的诗词翻译实践中形成了独特的翻译美学理论即“三美论”(意美、音美和形美),提出了诗歌翻译的最高境界和标准:“三美之中,最重意美,音美次之,最后是形美。 以译诗而论,主要是真(或似)与美的矛盾。求真是低标准(必要条件),求美是高标准(充分条件)。可见,翻译美学和文学翻译相互依存。翻译,与其说是语际间的转换,倒不如说是一种按照美的规律、以美的形式所进行的一种美的创造。刘宓庆(〈翻译美学导论》修订版前言提到,“就中国译学而言,美学对翻译理论具有特殊的意义,中国美学对中国翻译理论具有特殊的意义。翻译与美学联姻是中国翻译理论的重要特色之一。在中国人的语言观中,语言功能与审美判断是密不可分的”。也有不少翻译家从美学效果的角度探讨文学翻译中的有关规律。许钧在《文学翻译批评研究》专著中,提到文学翻译的层次,最高层次即是审美层次(许钧,1992)。奚永吉以文学翻译比较美学思辨为基石,进行文学翻译比较美学中之跨文化、跨时代、跨地域文学翻译比较研究,对古往今来的翻译美学进行了梳理,提出了诸多处理译文的具体方法。毛荣贵提出了“接受美学”和“格式塔”这两个与翻译美学联系最为密切的理论。他认为,“拥有翻译美学理念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地调整单一被动的翻译心态、克服审美疲劳、调动潜在的语言能动、激发处于懒散消极甚至是休眠状态的语感”(毛荣贵,2005)。由此可见,翻译研究与实践日趋多元化,也更具争议性。但翻译是个复杂而又庞大的系统工程,上述研究成果若能进行多种方式的整合,比如把语用翻译和美学翻译融为一炉,加以整合,可以为翻译研究寻找到一个较为新颖的切入点。
二、整合理据
任何一个系统都具有整合性。所谓整,即调整,指调整系统中各要素的作用或功能;所谓合,即协合,指协调调整后的各要素的作用或功能为一和合整体。实际上包括两个动态过程:一是使要素的作用或功能发生变化,一是将变化后的各要素的作用或功能再协合为一整体(倪荫林.1997.p.18)不同的系统其整合能力是不同的,要素变化的内容也不同。整合有局部整合和整体整合之分,或叫“大整合”和“小整合”。“大整合”是系统中规模性的组合行为;“小整合”是系统中两个要素的作用或功能的组合行为。就翻译而言,即直译意译的整合,翻译标准即忠实与通顺的整合,译语与原语的整合属于“小整合”,翻译过程中理解、表达与校对三种行为的整合,翻译学与美学,语言学等各学科理论上的整合,译文音形义层次上的整合,属于“大整合”。一般地说,整合效应是与系统的复杂程度成正比的。“小整合”,因规模小且要素少,故整合效应较弱,反之,“大整合”整合效应明显。
所谓“整合性研究”,即在同一个理论和方法的框架内对话语进行综合分析,既考察话语/语篇的局部连贯,也考察其总体连贯;既考察其形式问题也考察其寓意问题;既从语言结构方面进行分析也从认知、社会文化和批评方面进行分析(熊沐清,2001,p.15—19)。翻译是运用一种语言将另一种语言的内容准确无误地重新表达出来的语言活动。翻译过程是文化与信息在语言交换中传递的过程。语用翻译过程是语用学理论指导下的翻译过程。语用翻译的整合是围绕针对语用学理论指导下的翻译研究进行整体观念上的分析,摆脱单一语用学理论在翻译中对语用意义分析的束缚。语用翻译系统之所以具有整合性,是因为语言使用要素如语境、意图等,经其组织演化成为系统后就活跃起来,其原因是它具备了排除外部影响而保持自身稳定性的特征,否则就难以成其为系统。这种特征又是由这些要素之间互相作用而得到实现。要素构建成系统之后,整个系统处于活跃状态,要素也都在系统中活跃起来,担任双重角色,发挥双重作用;系统中的任何一个语言使用要素既是独立的又是约束的,与其他要素相互依存、相互影响。语用翻译与美学翻译的整合也是如此。两者均在翻译系统内,整合时需充分认识各自的大小整合和两者整体整合的必要性,以各自的理论为依据,结合翻译实践选择多种形式的整合。
三、“小整合”的个案分析:原作与译作语用意义的各自整合
翻译不是一门单向学科,而是一种跨学科、跨文化交际。将语用学引入翻译研究,可更好地诠释翻译中的信息理解和语码转换,因为语用学是研究语言表意功能过程,即对语用现象作为在不同的意识突显层面上而又作用于语境一结构关系的动态过程的研究(Verschueren,1999,p.80),旨在阐明不同语境下如何理解和使用语言。它与认知、社会和文化密切相关。翻译是一种以语境为基础的语用行为。语境因素复杂多样,译者要依据动态的语境进行动态的推理,不但要解决文本中的语言问题,而且更要高度地重视文本的语境问题。例如:EarnestHemingway的AFarewelltoArms.
原文:Inthelatesummerofthatyearwelivedinahouseinavillagethatlookedacrosstheriverandplainstothemountains.…Therewasmuchtrafficatnightandmanymuleson
theroadwithboxesofammunitiononeachsideoftheir packsaddlesandgraymotortrucksthatcarriedmen,andothertruckswithloadscoveredcanvasthatmovedslowerinthetraffic.
译文1)那年晚夏我们住在乡村一幢房子里,望得见隔着河流和平原的那些高山。晚上交通甚繁,有许多骡子走过,按子驮着军火箱,灰色的摩托货车装着人,此外,还有^装货的货车,上面用帆布盖着,走起来慢一点、。
译文2):在那一年的晚夏我们住在乡间的一所小房子里。从我们那座房子可以看到i河,隔河的平原以及平原尽头的群山。夜间,这里运输繁忙,路上有许多骡子,按子的两侧驮着弹药箱,灰色的卡车上坐满了士兵,还有一些用帆布盖着的辎重车辆在路上慢慢地行驶着。
原文开篇首句节拍缓慢,Inthelatersummerofthatyear七个单词慢慢地拉得很长,隔了两个字,主句部分welivedinahouseinavillage很笨拙地重复运用in。looked—字遥指句末的mountains,虽然一气呵成,然而却是按部就班,不慌不忙,先是river,再是plains;而且两字之前,除冠词the外,不加任何形容词(这里加形容词的诱惑是很大的,但是加了形容词节拍子就会乱)。故事一开场海明威以完整的一个长句一改句子短小凝练的惯用写作风格以营造一种意象,其意图是将自己内心世界一郁闷低沉的心境传递给读者,感染读者。译文1)没能理解原作的感情色彩和思想蕴含、作者的写作意图,没有将原文的言外之意蕴涵在其中。译文2)做到了这一点。根据原语作者海明威的意图和期待选择词汇:充分体会他的写作意图,仔细揣摩原作的语用用意,认真研究原文文本的暗含用意,从海明威隐含意图的交际行为中寻找深层含义,再把深层含义传递给译语读者,即译者把自己的理解传达给译语读者,译语读者再结合语境假设来理解译语,力求使译文真实表达出作者的真正用意。
从表面上来看,译文2)没有遵守格赖斯合作原则(CooperativePrinciple)中的方式准则(maximofmanner)但遵守了“数量准则”、“质量准则”、“关联准则”。同时体现了”三带一”理论中的目的意图原则。根据钱冠连先生的目的一意图原则,有了说话人意图,才有隐含意义。话语是跟着意图走的。语用策略也是跟着意图走的。有了意图,说出的话才可能产生最佳相关效果(钱冠连,2002p.161)。从译文第一句句法特点来看,结构简单但很冗长,几乎没有顿挫,少变化,多重复,拍子平整徐缓,“在那一年的晚夏”那几个字可唤起Inthelatersummerofthatyear的那种怅惘之感与“那年晚夏”相比具有浓厚的悲剧意识,体现了海明威在这里以缓胜速、以拙胜巧的语用策略,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理解为主人公内心的空虚和精神上的空白。真实地再现主人公忧郁的内心世界,当时广大官兵的厌战情绪,揭示了“迷惘的一代”出现的历史原因,似乎在控诉战争毁灭了人的理想和幸福,戕害人们心灵的罪行。我们知道,词语进入语境,不确定性方能消失。原文紧接着描绘战争场面,渲染一种紧张气氛。译文1)体现不了是战争状态。译文2)将意义置于语境的照管之下,“运输繁忙”、“弹药箱”与译文1)中抽象的“交通甚繁”、“军火箱”相比,更适用于营造气氛,译文1)将graymotortrucksthatcarriedmen译成“灰色的摩托货车装着人”,将“ othertruckswithloads”译成“装货的货车”,无法让读者感受到一种战火纷飞的气息,甚至可能使读者不知所云,而译文2关注原文所处的环境,分别译成“灰色的卡车上坐满了士兵”,“辎重车辆”,注意到原文的语用用意,保证原语的特殊涵义及其作者的意图在译文中尽量得到体现。力求翻译中的语用语言等效,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语言的使用是和意图或目标相联系的尽管并不总是具有同样的意识程度”,“对复杂的语用意义的理解要考虑语言的产生和解释过程中相互作用的力量,同时,还要充分公正地评估意义在人类现实中的主导作用,无论这种作用是认知的、社会的、还是文化的”(Verschueren,1999,p.46—9)。从语用关联论的角度来说,就是寻找原语和译语之间的最佳关联,以尽量减少解读信息时读者的认知付出。人们无论何时想要沟通某种思想,总会想当然地以为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和听话人具有最佳关联。本例译者寻找最佳关联就是促使译语读者注意原文意欲表达的战争年代的那种特定场景,产生作者希望原语读者所能领悟到的那种感受。这里将合作原则、关联理论和“综观论”整合起来分析研究各自在翻译过程中的指导性,这种局部整合效应十分明显,至少译者在理解和表达时不会在译文对原文的动态对等上有任何困惑。可见,语境在翻译中是理解与表达的重要依据。
四、“大整合”的个案分析:语用翻译与美学翻译的整合
翻译已非单学科领域所能涵盖,哲学、社会学、语言学、人类学等诸多学科的交叉,使得翻译应有多视角的理论思考。英、汉两种语言属两种完全不同的语系,千差万别,所以,将英语译为汉语或将汉语译成英语,不是简单的字对字的转换,而是内容和形式的转换,语用翻译体现译文内容的真实美属美的内核,美学翻译体现译文的形式美属美的外核,只有将二者有机整合,才会有完整的译文美。因为译文的“美”包括思想内容的真实和表达形式的完美,两者缺一不可。成功的译作,其语用效果会显示出很好的整合性,其基本原理与创作相同,语用的整合性是译作成功的基础,但仅有小范围整合是不够的。译者在追求语用整合的前提下,还须追求译作的审美效果。在翻译中将多种翻译目的和意图整合的同时,将美学翻译融为一体,进一步整合,不仅关注原文的各种语用因素,而且将原文的美学意识创造性地再现,寻求差异中的对等,即尽量减少译文与原文在对读者产生的感受方面的差异,以使译文的整合效应尽可能接近原文的整合效应。这一成功依赖于语用翻译与美学翻译的整合过程,具体体现在语音、用词、择句和篇章等各层次的选择方面。诗歌翻译最能说明这一点。请看下例:
浪淘沙 刘禹锡
日照澄洲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隈。
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
Thesundispelsthemistandshinesonlive广stand,
Thecrookiscrowd’dwithwomenwashinggoldfromsand.
Thesealsofkingsandlords,tinselsofladiesfairAretakenfromthesandandbythesepoorwomen’scare.
(许渊冲.2002.p.16-17)
此诗是《浪淘沙》九首中的第六首。仄起七言绝句式,是语言整合性很好的诗作。诗的开头两句;“日照澄洲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隈。”描绘的是这样一幅画面: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驱散了江上的晨雾,江中小洲露出明净秀美的轮廓,从沉睡中醒来。成群结伴的淘金姑娘披着朝霞,在江水弯曲之处淘金。若将“照”字与“开”字孤立起来看,并无特别之处,但两字在此诗中前后呼应,巧妙勾勒出清晨江面由大雾弥漫,到红日愈升愈高、雾气渐淡渐消的一幅幅画卷,准确而有层次地写出了时间的推移,既生动形象又富有动态美。第二句的”满”字,说明淘金女伴之多,也暗示了淘金劳动早已开始,场面热烈壮观。用“女伴”而不用女郎:一方面是出于声律上的考虑—“伴”字是仄声,用在句中能使平仄协调,另一方面正见出姑娘们三三两两,结伴互助,亲密协作的动作情态。后两句从与前两句的转折对比中提炼出深邃的思想。选择标志上层社会富贵奢靡功名权势的首饰与金印来立意,指出权贵们所占用的黄金是姑娘们辛辛苦苦从浪底沙中淘漉得来的,突出用“尽是”引导读者通过联想去感受诗人的爱憎分明的情感世界。
此诗的成功,较大程度上取决于诗人在意象创造与意境营构中成功的语言整合性。在此译诗中语用翻译与美学翻译的整合得到了体现。依据原文思想内容和风格,追求原诗的那种表现力度,每行以抑扬六步音格组成。第一、第二行诗句均只有一个双元音,其余都是单音节,而且以浊辅音d为句末押韵,节奏感强,衬托淘金女伴劳动场面的壮美,表达对她们辛勤劳动的由衷赞美和热情讴歌。第三、第四行诗句与上两行形成强烈对比,基本上以双音节词为主,以低沉的双元音^押尾韵。四个浊辅音[l]seals>lords>tinsels和ladies出现在同一诗行里,最后两行诗句都含有前元音[i:]的单词,分别是seal和these,这些押韵设计使译诗显得与原诗同样低沉,展示一种含蓄朦胧的美感。而这种美感主要来自于语用翻译与美学翻译的整合,语言的韵律,如同一首唱不完的歌,在人类生命的星空中久久盘旋、重复,且不单调。无论意象以怎样的形式组合,都能使读者的整体感受与原诗基本一致,即都能整合出诗人爱憎分明的情感世界,译者围绕诗人的创作意图将译诗有序地整合起来,构成一个和谐整体引起读者无限的遐思和感慨。这种整合实际上就是一个语用和审美的过程:整合一旦成功,译文的形式美和忠实于原作的程度自然而然地得到了保障,即体现了对原诗思想内容的真实写照。成功的作品必须是这两者的成功整合。应用文体作品也是如此,只不过要求不同。其译文的美学价值同样体现在译语语言的整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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