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3-01-06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美学
摘 要:
关键词:
这个男人睡在床上,面颊平静如同婴儿。他真的是太累了。
我起身轻轻走到更衣间,摸到他的黑色西装贴近胸口的口袋,从中抽出一枚香水的标签。今天是我第二次发现他西装口袋里的香水标签了。白色棉布条,这次喷洒的香水是大卫杜夫的echo。前味已经消散,中味的金属质感很硬朗,后味则是类似麝香与檀木的结合,然而又散发一种小牛皮纸的淡淡狂野的味道。
我的生活总是靠着嗅觉进行的。不需要看,不需要触摸,不需要听,我便一样可以了解我想要的信息。比如此前的某个夜晚,这男人回来的时候,西装上有浓重的烟味,有细微的汗味,还有楼下咖啡店拿铁咖啡的浓香味,以及不小心落在发间的路边法国梧桐的凉味。但是在这种种气味中,我还是闻到了淡淡香水的味道。我猜那是CK-B这一款。果然没错,在他洗澡时,我替他把西服挂进柜子里时,便在他西服左边贴胸的口袋里找到了一枚撒了CK-B的香水标签。
在没有嫁给这个男人之前,我是位香水设计师。并不是天生就有一副好鼻子,灵敏的嗅觉也是需要后天的培养和训练的。我曾在圣弗朗罗的工厂学习了三年,不停地在种种物质之间嗅来嗅去,分辨味道,然后记住。起初我只能识别600种味道,后来可以分辨4000种。三年后我去了蒙地卡罗,在一家小型的香精公司工作,设计专门供给儿童使用的香水。在那个薄凉的秋季,我在旅途上结识了这个男人。
当时他还是个留学生。浓眉毛,高鼻子,满脸的谦卑儒雅。在异国的天地里邂逅于他,我们马上就一见钟情了,一起在蒙地卡罗度过恋爱的时光。
两年后我们回国,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登记结婚。这时候才发现一张结婚证明原来只要9元钱。
结婚之后很多豪言壮志都渐渐地被隐没在柴米油盐和微波炉里烤面包的甜味里了。更或者说,日常繁琐的生活已经腐蚀了那伟大的爱情。于是之后的某一天,我对那个男人说,我想我是需要一份工作的。我便成了这家香水店的老板。
我经营的香水店,除了各种名牌香水以外,还有自配的香油,以及清淡的古龙水。城里的女人们渐渐向我的店靠拢,挑选她们喜欢的香味。每个女人不同的香水与不同的体相混合,就形成了不同的味道。在下意识里,我在识别她们,判断她们。
有的人,有淡淡狐臭。有的人,出汗多、体味咸。有的人,喜欢吃肉,身体有很浅淡的不容易被察觉的野兽味道。有的人,贴了药膏,被药味裹得相当难看。是的,她们都需要一款香水,这会让她们像初生的玉莲,或者绽放在床边的白玫瑰的蓓蕾。
那个女子来我店里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她如何的美丽,但是却很秀雅。身形修长,头发浓密黝黑,皮肤雪白如瓷如玉。脖颈上有一枚紫色的吻痕。她却穿一件低胸的裙子,毫不掩饰昨晚欢爱的遗迹,似乎在向全世界的道德挑衅。
我用香水标签在她鼻子前面轻轻扇动,让她感觉香水的味道。而她却没有愉悦的表情,只是在我这里买了一瓶娇兰和一瓶古姿。出门前,她背对着我说:“其实我根本不喜欢香水。我只是觉得好奇,才来看你的店。”她补充道,“生意这么好。一定有什么自己的绝招吧。呵呵!”
我第三次在我男人的西装口袋里发现香水标签的时候,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结婚一年,相恋三年,我所得到的礼物竟然是苍白的香水标签。这一次是娇兰的too much,亦是我喜欢的一款香水。那晚,我们喝了伏特加、可乐、柠檬混合在一起的酒汁,它叫长岛冰茶,喝一杯可醉人于无形。就如同我们的婚姻,看似甜蜜完美,却到处布满暗礁。我们很快就喝醉了。
那天清晨我的男人起得晚了,跺脚发急,甚至打翻了桌角的牛奶。他走后,我把三枚香水标签并排放在一起,猜想着是谁能够把这标签一次次的放进他的口袋。不出所料,他下次带回来的香水标签是古姿的ruch。我祈祷着不是真的,但是带着某种好奇,我似乎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我在那个安宁的清早对着破碎的牛奶杯,发了很久的呆。
某个明媚的晌午,我又遇见了那个美丽的女人。这一次她说,她要香奈儿的allure和Y.S.L的任何一款香水,作为礼物送给朋友。帮她挑好后,她满意的离去。临走前她破例地对我说谢谢,并向我微笑。
在她走后,我便关了店门。或许是一种好奇心在作祟,我跟踪她来到她的住所。她住的不是很好,旧式的红砖楼。她住在三楼,我记下房间的方向和门牌号。
我的男人回到家时已经傍晚了,不出我的预料他带回来的香水标签是香奈儿的allure。晚上我们吃些清淡的小菜,说着无关痛痒的清淡话题,一切像是九月初秋的天。唱片机里放的是王菲的歌曲CD:“九月天,平淡无聊,一切都好,只缺烦恼。”
那天晚上,我没有和男人在一起看电视,而是去浴间洗了一个很漫长的澡。在洗澡的时候,我哭了很久。其实我是伤心的,我只想对自己有个交代而已。本来是爱我的男人就这么轻易的变了心。他的新主人,那个香水的标签来向我宣布着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这是赤裸裸的示威。
于是,我偷偷的配了男人所有的钥匙。
清晨,男人拿了他的公文包去上班,随后我也出了门,不是去我的店铺,而是开车直至那个女人的住所。慢慢走上三楼,一个个的尝试着钥匙。一枚又一枚,在第七枚的时候,向左旋转,两圈,门开了。
我在凝结的空气里,闻到了属于我男人的味道,还有那个清雅女子的味道。她很健康,有清淡的体香,没有口臭。她的味道很特别,是种孤寂的味道。渴望幸福却处处碰壁,经常不触碰别人的人身上就是这种味道。寂寞。
果然是她。她真的太嚣张了,用香水一口口将我的男人吃掉,将我的婚姻一点点的吞噬。卡尔文克莱的B,大卫杜夫的echo,娇兰的to much,古姿的rush,香奈儿的allure,首字母排列在一起便是betra。而她缺少的是Y.S.L的任意一款,买了后送我,她把最后的字母也补全了。于是betra变成了betray。连在一起。便是出轨的意思。
我坐在空荡的房子里,闻着这些混在一起的味道,品位一个女人对我的无声挑衅。
隔天早晨,我去了店里。生意很好,城里的女人们带了新的顾客过来。我闻着钞票的味道,我想不久我就发财了。傍晚,我又回到红砖公寓,躺在那桃红的檀木床上。电话响起,是男人。我接起电话起身靠在窗边,看到他跟那女人亲昵地搂在一起。他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一个神秘的地方。这里很安静。我继续看着他们走来的身影挂了电话。
他们上楼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却并不紧张。门钮在转动。突然我就后悔了,跑进了浴室。他们肆意的亲吻,却不知道某个角落有人在暗暗注视。很快,他们就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火滚到了床上。我转过头去,看到在浴室排放着的六瓶香水。此时,我的鼻子仅仅能闻到费洛蒙作用下激情男女荷尔蒙碰撞燃烧的味道,香水却失去了味道,不再香了。
一瞬间,我打破了六瓶香水。她们的味道混在一起,顿时挥发在空气里。我觉得有些晕眩,有些失控。我想,我大概就在这一刻失去了全部的嗅觉。 本文链接:http://www.qk112.com/lwfw/wenxuelunwen/meixue/8167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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