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3-01-06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美学
内容摘要:《赎罪》是英国当代作家伊恩·麦克尤恩的代表性作品之一,在历史时空的框架之下为读者讲述了一个跨越60年的忏悔故事。《赎罪》是一部具有自反性的小说,写作是小说中最为重要的主题之一。
关键词:《赎罪》 麦克尤恩 写作 自反性 主题
一.引言
《赎罪》是英国当代小说家伊恩·麦克尤恩的代表性作品之一,被普遍认为是麦克尤恩最好的作品[1],也被越来越多的评论家看作是一部当代的经典文学作品。麦克尤恩的写作生涯迄今所受到的最高的评价往往来自于这部作品,同时也反映出他正处于其创作的鼎盛时期。小说的主人公和叙述者是布里奥尼·塔利斯,直到小说第三部分的结尾读者才发现原来整部小说其实是布里奥尼的作品,其写作的目的是为她童年时期所犯下的罪行赎罪,她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对所发生的事情进行书写和重写,因此《赎罪》是一部具有自反性的小说,小说的写作也是小说本身的主题之一。通过布里奥尼,麦克尤恩警告读者不能够轻易信任作者,同时也提出了对于文学想象的危险性的警告[2]。
所谓自反性是指叙述者对于小说所采用的一系列手法、惯例、程式等成规具有清醒的意识,并且不时地将它们暴露出来。在某种意义上说,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叙述者的叙述,就可能表现出自反性,因为在叙述中,他经常向读者表明自己是在设计一部虚构的艺术作品,并且向读者透露各类有关疑难的秘密,或在某种程度上,夸示作品所描绘的真实与叙述的技巧之间的矛盾。哈琴将这种朝向自反性的努力概述为一种包含三个步骤的过程,作为一种“新的需求,首先去创作小说,然后去承认小说的虚构性,接下来以批评的眼光去审视这种冲动”[3]。这一观点将小说作品中“艺术”和“生活”的同时存在看作是在反思小说创作过程及其产生的模仿本质。
二.对于小说写作过程的反思
作为一部自我反省式的小说,《赎罪》的中心主题之一正是其写作过程。尽管反思自身写作过程的小说作品并不算罕见,但阅读它们对于读者来说都形成了一定的挑战。而相对于其他类似作品,《赎罪》则更进了一步,在小说的第三部分中有一长段对其早期版本的详细评论。这一评论是一封来自著名批评家康诺利的回信的形式出现的,布里奥妮所收到的这封信正是关于她的小说《泉畔双人》——也就是小说《赎罪》的初稿。而在小说的尾声中,老年的布里奥妮也评论了她是如何起草并不断修改这一故事,如何努力达到历史的准确性,并且提到了她已经在小说去掉了的一些错误。这些评论使得读者更加详尽地观察小说写作的过程,以及在小说中所存留的历史性细节。
麦克尤恩在小说中审视了小说写作的过程,而读者也需要审视自己阅读小说的过程,以及读者与叙述者、读者与小说作者之间的关系。因此,阅读这部小说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消遣和欣赏的过程。正如读者在这样一部直接审视自身创作过程的小说中所期待的,《赎罪》中有许多关于写作、想象、记忆、过去、真相的本质和文学的作用的探讨。而在危险的文学想象与小说的写作艺术之间也存在某种交集,因为这两者都和写作的过程有关。这是因为,写作的过程,尤其是小说的创作过程是印刻于小说叙述的自反性之中的。毕竟,小说引导读者去相信这是一部由成功的小说家(布里奥妮)在其事业的终结期所创作的小说。
三.作为作家的布里奥妮的成长
这同时也是一部关于作家的成长的小说。布里奥妮在写作小说方面最早的尝试就是她很小的时候所写的道德故事,而正是在她目睹了塞西莉娅和罗比在喷泉边所发生的一幕时,她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进行更为复杂的创作。对于布里奥妮来说,这是一个想象力觉醒的时刻,也是她在小说创作上所经历的成人礼。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进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当中,这个世界是她所无法理解的,也当然是无法用她曾经写过的简单的道德故事所能够概括的。
然而,写作远远不仅只是想象其他人的思维,它必定是故事、角色和合适的文体的组合。布里奥妮决定完全放弃故事情节,走上二十世纪初期现代主义的意识流和印象主义道路,在这一方面她显然做得有些过火。用康诺利的话来说,她正处于“把虚构技巧的婴儿连同民间故事的脏水一起给泼掉了”[4]的危险之中。虽然我们无法在小说中得见布里奥妮发给《地平线》杂志的故事的全貌,但在小说的最终版本中还是有其初稿中经过更正的残留部分。小说的这一最终版本确实可以满足读者“像孩子一样想听故事,想处于悬念之中,然后获悉故事的前因后果”[4]的愿望,同时,也向我们展示了成为其他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作为一个小女孩,布里奥妮充其量只是一个尚在训练之中的作家,语言的运用对她来说还远没有达到信手拈来的程度,因此,她有时候会选择使用一些不太合适的词汇和意象。她渴望秩序,渴望叙述中有道德寓意和令人愉悦的逻辑性,因此她不考虑将难以驾驭的现实问题作为她写作的题材。在她看来,离婚是一种“世俗的解散”、“属于无序的领域”,“所以根本就不可能被……考虑为写作主题”[4]。她此时也没有明白,在创作的过程中,作者和读者是需要一起努力的。作者为读者提供原始材料,但必须将这些材料释放给读者以进行建设。布里奥妮在表演她所创作的剧本时抱怨说,她的戏剧“被几个混乱的头脑……给搅乱了”[4]。布里奥妮并没有意识到,演员和观众的参与和合作才是戏剧的要义所在。虽然所有这些观点都是通过对于布里奥妮这一小说角色的刻画体现出来,但这些观点确实关于写作活动和作家的作用的——包括从年幼的布里奥妮到麦克尤恩本人的所有作家。
到了故事的结尾,布里奥妮已经成为了一名成功的小说家,写出了许多获得高度评价的作品,但她穷其一生在不断书写并重写这一个故事,这是唯一一个对她来说真正重要的故事,也是唯一一个她必须使其有意义的故事,唯一一个她必须取得完全控制权的故事,因为只有这样她的一生才会有意义。
四.对于人的意识的思考
就在布里奥妮目睹了发生在喷泉边的情景之前,她已经开始考虑人的意识,思考精神和身体之间的联系,以及动机与行为
之间的联系。对于小说中对写作的分析和布里奥妮的成长来说,这一段情节是至关重要的。布里奥妮在思考“做塞西莉娅的感觉,是不是和做布里奥妮一样真实而生动呢”[4]。她透露说“大概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有着自己的思维”[4],尽管这样会使得她认为,如果二十亿个思想都如她的思想一样的活跃,这个世界将显得更加拥挤不堪。小说家的职责就是使世界变得更为拥挤,从虚无之中创造出新的思想来。布里奥妮要想成为一个成功的小说家,她就不得不学会想象自己完全处在另一个人的思想里。最终,她通过从几个不同人物的视角来陈述《赎罪》的故事做到了这一点——这些视角就是不同人思想的中心。比如,我们相信,当我们在读到罗比对于法国北部的叙述时,我们能够见到他所见到的景象。再加入那些琐碎的事件,在心理上创造出了小说中真实的景致。再比如,当塞西莉娅指示丹尼·哈德曼去搬保罗的行李箱时,晚年的布里奥妮令她怀疑丹尼·哈德曼也许对罗拉感兴趣,这令得后来在小说中塞西莉娅怀疑可能是丹尼袭击了罗拉这一情节变得更为可信。
《赎罪》对于布里奥妮来说有着非常实际的目的。小说之中几处都提出了文学的作用或用途的问题。罗比在绝望之中认为文学没有任何意义:“诗人知道什么叫死里逃生吗?”[4]。然而正是文学支撑着他生存下去,当他想象自己未来的生活时,其中充满了书本,充满了使他变得文明化、人性化的文学作品。麦克尤恩坚定地相信文学的道德价值,他曾经说,能够将自己想象成他人是同情心的关键所在[5]。
虽然读者可以将布里奥妮看作是作者麦克尤恩在小说中的代言人,但应该说,麦克尤恩在反思写作和想象这一方面走得更远[6]。当晚年布里奥妮在呈现幼年布里奥妮的陈述时,存在着两个转移的层次。幼年的布里奥妮在看到罗比和塞西莉娅在喷泉边的情景时说罗比“高傲地”抬起了手。在幼年的布里奥妮看来,当时的情景就是这样,但晚年的布里奥妮明白那不是一个高傲的姿态。麦克尤恩给予了晚年布里奥妮这一能力,去将自己想象成为年幼的自己——麦克尤恩想象出一个叙述者,而这个叙述者(老年布里奥妮)又想象出另一个叙述者(幼年布里奥妮),去想象一个第三人称角色(罗比)的心理活动。这就像是一组层层嵌套的俄罗斯套娃玩偶,同时也是这部小说最大的成就之一。
五.结语
这部小说以一种有成就的、并在审美上又令人钦佩的形式表达出上述理念,这同时也进一步增强了其矛盾性。这种极富新意的元小说手法似乎正是文学慰藉的一个有力证明,它充当了布里奥妮的终生慰藉的角色(主题和形式都是慰藉),通过正式的心智刺激为读者提供了一种慰藉。然而,当读者得知塞西莉娅与罗比的死亡时的巨大失望也必然会削弱这种慰藉,在那一刻,读者对于现实主义文学范式的各种投入也遭到了作者的背叛。
诚然,布里奥妮对于小说的安慰力量深信不疑,这本身就压倒了这种反文学的姿态:“让我小说中的有情人最终团团圆圆,生生不息,绝不是怯弱或逃避,而是最后的一大善行,是对遗忘和绝望的抗衡”[4]。确实,这种具有移情作用的复杂小说创作,同时被赎罪和善行所强化,再通过元小说手法所表现出来的创造性,正是作者麦克尤恩借助《赎罪》与二十世纪的恐惧相对抗的手段。
参考文献
. London Review of Books, 2001, 4 October: 8.
. Journal of Modern Literature, 2004, 27(3): 68-82.
[3]Hutcheon, Linda. Narcissictic Narrative: The Metafictional Paradox[M]. Waterloo: Wildfrid Laurier UP, 1980: 19.
[4]麦克尤恩.赎罪[M].郭国良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
. Radio National. http://.
. The Sunday Times, 2001-9-16.
(作者介绍:王辰晖,湖北汽车工业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外国文学、英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