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3-01-06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美学
【内容提要】在知识论上,“日常生活审美化”与“新的美学原则”有诸多错位之处,由此带来的是价值论的颠倒。“日常生活审美化”是建立在相当经济实力上的文化,是一个紧身衣式的命题;所谓“新的美学原则”离真正的新美学文化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
“日常生活审美化”作为“新的美学原则”崛起与“文学的边界”之突破是同一事件,标志着传统美学和文艺学面临的挑战——审美泛化无边,文学同时也就失去自身存在的固有疆界领地。无论是建构姿态之“新的美学原则”,还是颠覆式的“文学终结”、“文学理论死了”……这些都是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后现代主义反传统形而上学/反本质主义话语。这些话语的出现与盛行,一方面有理论自身窘迫的原因,如关于美本质、文学本质诸有关本质的理论在论争中缺少新意,这是一种学科建设和发展中的困境和危机,它们与文学教师的职业困惑联系在一起;另一方面是理论外部一个强大对手的挑战,那就是数字时代的传媒视像文化,正如艾尔雅维茨的《图像时代》一书的第一章标题所说:“我从不阅读,只是看看图画而已”(注:艾尔雅维茨:《图像时代》,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传统文学的生存问题成为全球性忧思。
一 一位美学客人,强大的挑战者
在人“诗意存在”的千年家园中,日常生活审美化是一位不请自到的“客人”。它像位“大爷”似地宣布自己就是这座家园的合法主人,并发出警告:如果我们再坚持“反客为主”就要被扫地出门。于是钱竞在“生存还是毁灭”问题中坚持“中国的文艺学不会消亡”(注:钱竞:《中国的文艺学不会消亡》,《文学评论》2005年第1期。);在与王德胜关于“日常生活审美化”的论争中,鲁枢元感慨:“我真的已经老了”(注:鲁枢元:《评所谓“新的美学原则”的崛起》,《文艺争鸣》2004年第3期。);钱中文在对“身体写作”的批判中唏嘘:“我们是多么渺小,我们实在渺小!”(注:钱中文:《躯体的表现、描写与消费主义》,《社会科学报》2004年6月10日。)早在上一世纪70年代麦克卢汉已经发出“我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我要研究大众文化”的声音。我们确实看到在这场论争中,师生两代的对话对峙。
然而且慢,悖论是历史地构成的,无悖论则在历史之外。就是说对日常生活审美化和消费文化的非悖论式叙述并不合乎历史的真实路径。
2002年杰姆逊送中国的一个话题,即“当前时代的倒退”,他说:“最近几年我们开始看到一些迥然不同的现象,这些现象表明对旧事物的回归或重建,而不是把它们彻底肃清。后现代性的巨大成就之一无疑就是贬低了传统学科意义上的‘哲学’,激起了大量新的思维和新的观念的写作。然而,我们现在开始看到全世界出现了对传统哲学的回归”(注:杰姆逊:《当前时代的倒退》,《中华读书报》2002年8月12日。)。
“当前时代的倒退”也就是从后现代倒退到现代,即我们所说“无边的现代性”对后现代的包容。这种“倒退”也就是前进,是为“走出后现代”,或走向“后现代之后”,是指走向被改写的现代性之核心——启蒙的理性。这些“倒退”现象还包括如罗蒂之为马克思张目,“破”字当头的德里达与哈贝马斯撰文支持欧盟“立”宪等等,“传统哲学的回归”必导致人文复兴,人类文明的思想成果必将在一个新时代焕发出新的光彩。如此,关于文学生存的忧思便与在一个未走出物质和消费占统治地位时代如何在“回到伟大的经典”中保存人的价值、生存的意义并创造美好未来的问题相联。
在新近这场美学、文艺学大论战中,我们往往发现在非学科化和非学理化的“攻方”与学科化、学理化“守方”之间两种话语毫不兼容,你说的是文学想象的“内视”特性,他说的是科技传媒时代摒弃文字语言之视觉图像对感官的直接冲击,因此在学科和学理的内部无法守卫学科和学理固有疆界,无论你说什么,它自“岿然不动”。把问题转移为“前苏联体系(文学理论)”之幽灵再现与“后现代真经(文化研究)”之间的冲突使得问题更加模糊不清(注:陈晓明:《历史断裂与接轨之后——当代文艺学的反思》,《文艺研究》2004年第1期。)。既然对手已经请来了文化学、社会学、人类学为美学文艺学助阵,恪守单一学科疆界线便无法交锋。与这位“大爷”对话,我们要有一个宏观的历史和社会结构的视野,因此不妨借助文化研究的方法(多学科与批判性—文学批评/文化批评/社会批评的整合)和资源来辨别文化研究的“中国”异味(非批评之拥抱文化现状),是为“顺势疗法”。
在这场冲突的源头,德里达、布尔迪厄已经作古,文化批评大擘杰姆逊也将届耄耋。为中国少壮派理论新锐传授“后现代真经”者几乎都是西方的苍髯老者,表明这场论争的本质并不在于以“代沟”分割的“保守”与“开放”。一种认为文学是独立自主地封隔于其它社会生活要素的研究与把文学看成历史所展现的与社会经济结构和其它生活现象紧密地联系着的研究;以及一种把文化研究看作西方“后现代真经”用来“审美化”本土物质主义、消费主义日常生活,与把文化看成社会不同分层结构与不同意识形态紧密联系着的现象用以批判一切不合乎人的现实关系,难道可以同日而语吗?因此不是文学研究与文化研究的冲突,而更是什么样的文学研究与什么样的文化研究的冲突。
有人把“本质主义元原理”与“批评”在文学学科中分开,断言只有“元理论终结”,批评方能“开始”,并将“文艺学”归为“文学理论”加以解构(注:陈晓明:《元理论的终结与批评的开始》,《中国社会科学》2004年第6期。)。这使我们想起了上一世纪80年代初有人提出并不存在一个体系性的“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那只是经典作家们的“断简残编”之拼凑。在美学上也是如此,美学家们表明自己的见解是“马克思主义”的依据也只是马克思哲学和政治经济学中的有关美学和艺术的言论片断,其中免不了大量的阅读盲点与阐释谬误。同时我们又可以想到作家们对文艺理论,也对批评的抱怨,认为它们不仅不能指导反而妨碍了自己的创作和灵感;当前的这场对“元理论”的挑战恰恰又以文学学科中的批评家们为主力。
19世纪以来的学院学科化建制和规范推动了各学科教本编纂的发展,对学科历史发展的基础与研究对象的本质审视加以总结,这就是所谓“元理论”的要求。马克思主义为古典时代终结后的新思潮,在文学和美学上把马克思经典作家的有关思想言论加以系统化,编写成各种教本推动教学是必不可少的工作。而社会思潮的起伏波动中旧教本的更新也是不可避免的。马克思经典作家的批判从不受学院式学科化的束缚,然而他们自由思想之伟大发现从来没有离开过以学科划分的各领域的知识资源。对于文学,创作/批评/理论是不能断然分开的系列环节,无论在西方还是中国它们在源头上大致是同步的。文学创作与作品与对它们的吟唱、阅读、鉴赏、批评同源,理论思维是对世界万物包括文学现象之求真探索。“诗言志”与“文以载道”的“志”、“道”、“思”,即包括文学现象本身的思考,它们与“诗”、“言”同在。理论是批评的磨刀石,批评因理论而锋利,没有理论的批评如钝刀子割肉。所以“元理论的终结与批评的开始”的提法是荒唐的。
在后现代对现代性的反思中,人文受到的挑战是全面的,是哲学的,也是美学和文艺学的,是理论的、批评的,也是创作实践的,因此把当前的人文困境描绘为理论单一的危机并不准确和全面。在“电传时代文学不复存在”中,终结性既是创作本文的,是批评的,也是理论的。创作、批评、理论要死大家一道死,除非三者都归顺于这同一“新的美学原则”之下,否则谁也别想通过消解另者存活自身。
二 鲍姆加登这本“经”怎么念?
关于“日常生活审美化”这一命题如何界定存在许多歧义。鲁枢元的《评所谓“新的美学原则”的崛起》(简称《评崛起》)把“日常生活审美化”区分为“日常生活审美化”与“审美的日常生活化”。这个区分的实质是人的日常生活首先体现在劳动作为谋生方式成为审美的活动与人的劳动成果被作为商品加以美化的包装到市场上出售之间的不同。王德胜在《为“新的美学原则”辩护》(简称《辩护》)中指责《评崛起》用“炸油条”为例来说明以上区分“简单而粗率”,表现为“理论上的误读、误解的典型性”(注:王德胜:《为“新的美学原则”辩护——答鲁枢元教授》,《文艺争鸣》2004年第5期。)。鲁枢元又以《价值的选择与审美理念——关于“日常生活审美论”的再思考》(简称《再思考》)针对《辩护》展开了第二回合论辩(注:鲁枢元:《价值的选择与审美理念——关于“日常生活审美论”的再思考》,《文艺争鸣》2004年第6期。)。
同时,陶东风在《也谈日常生活的审美化与文艺学》一文中指出,童庆炳的《“日常生活审美化”与文艺学》(注:童庆炳:《“日常生活审美化”与文艺学》,《中华读书报》2005年第1月26日。)一文中所说的“日常生活审美化”与他所指不是一回事(注:陶东风:《也谈日常生活的审美化与文艺学》《中华读书报》2005年2月16日。)。为橘?为枳?是一个首先要清理的问题。“日常生活审美化”不是本土首先提出的问题,但在全球化语境下它有本土性,然而又由于“土质与气候”之别,在知识论上又发生“橘”、“枳”之别,“好吃,不好吃”之价值论混杂其中,于2003—2004年掀起了新世纪美学和文艺学界第一场大辩论。
“日常生活”之所以是“审美化”的,在于:(1)“日常生活”与需要、满足、消费、欲望、快乐这样一些感官功能的联系;(2)现代高新科技产业所带来的“视像文化”在现实审美中的作用;(3)视像的存在最为具体地带来了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感官享受,“这种享受本身就是一种直接的身体快感”。因此,“日常生活审美化”与“身体美学”是“直接”地联接在一起的。这就是《辩护》的作者在《视像与快感——我们时代日常生活的美学现实》(简称《快感》)所建立的“一种新的美学原则”之要义(注:王德胜:《视像与快感——我们时代日常生活的美学现实》,《文艺争鸣》2003年第6期。)。
由于“日常生活审美化”这一命题的关键词是“感性”,借助鲍姆加登以aesthetics(感性学)来为美学命名这个方便不可不利用,既然已经请来了“美学之父”这尊神,那我们就要看看这本“经”念得是否真切。
《辩护》认为:“美学的对象,首先就是人类的感性和感性活动。这也正是当年鲍姆加登用aesthetics来命名美学(感性学)的主要原因。”尽管在《快感》中已把理性、理想、信仰以及一切与精神有关的东西弃若敝屣,而《辩护》又声称赞成“感性与理性统一”,但同时还指出:“美学之为美学,恰恰在于它把感性问题放在自身的审视范围之中,突出了人在感性存在和感性满足方面的基本‘人权’,而不是重新检拾理性的规则。对当代‘日常生活审美化’现象及其问题的理解,同样也应该从这样一种美学本来的出发点去进行。”由此可见,其整个倾向仍然是感性,这个基本点没有变,下面我们将会看到这是什么样的“感性”。
我们通常所说的“感性”作为感觉器官的功能与性质可分为两种,一是与认识相联接的,即听觉和视觉,这也是审美的感觉器官,据此可把审美划归认识;二是与欲望联接的感觉器官,如味感、嗅觉、触觉,它们不是审美的器官,也不是感性认识的器官。鲍姆加登的“感性学”即美学aesthetics的完整称谓应为他所说的“感性认识的科学”。他之所以要用此来命名美学确实是针对当时德国以莱布尼兹和沃尔夫为代表的理性主义哲学和美学派别的。前者强调科学的理性认识是“明晰的认识”,感性的认识是“混浊的认识”,两者不能统一。沃尔夫认为美是对完善认识所带来的愉快,这种对完善的认识也是通过感性达到的。“完善”乃最高理性——神的目的之结果,是通过感性认识所达到的最高理性。鲍姆加登一方面接受了理性主义的影响,另一方面感到了他们的片面性,于是开始了德国哲学与美学把理性与感性统一起来的伟大工程。他对美学的命名便体现了这种意图。所以作为美学的“感性学”不是如《辩护》从这个字的最表层意思理解的那样:一,它在认识之外;二,它排斥理性。下面用鲍姆加登的一些话来证明:
(8)明晰的认识和混乱的认识二者并不互相排斥。这样,我们就可根据已经明确认识到的思维的基本法则,去调节那些首先以美为目标的认识。在此之后,明晰的认识就会更加完善。
(14)美学的目的是感性认识的完善(完善感性认识)。而这完善也就是美。据此感性认识的不完善也就是丑,这是应当避免的。
(22)普遍有效的美,特别是客观事物和思想的美……那种丰富、崇高的样式和动人的真理之光都使我们感到欣喜。
(38)美的精神还包括……只要与理想相类似的思维对精神的巨大生动性必然导致理智和理性的美,导致外延清晰的认识之间的联系。(注:鲍姆加登:《美学》,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版。引文所注条目序号与同一汉译本所标原文一致。)
正如朱光潜的《西方美学史》所说:“鲍姆加登把莱布尼兹的‘混乱的认识’和沃尔夫的‘美在完善’两个要领结合在一起,认为美学研究的对象是‘凭感官认识到的完善’。”(注:朱光潜:《西方美学史》(上),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版,第280页。)在这里需要特别注意的是,鲍姆加登在他的美学著作中从来没有把“感性”与“认识”分离开来,舒斯特曼在《实用主义美学》一书中指出,鲍姆加登给美学的命名还有一个意思,即“打算用他的新哲学科学去构成感性认识的一般理论。这种感性认识被当作逻辑的补充,二者一起被构想为提供全面知识的理论,他称之为gnoseology(知识论)。虽然他追随沃尔夫将之称之为‘低级能力’,但他的目的不是去谴责它的低级。”(注:舒斯特曼:《实用主义美学》,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349页。)这恰恰与《辩护》顾名思义所理解的“感性学”相反。“感性(感官)认识到的完善”作为德国古典美学完成对理性主义与经验主义的统一的起点,经过席勒的“游戏冲动”或“形式冲动”,康德的“无目的之合目的性”到黑格尔的“理念之感性显现”完成,都是以不同的表述在理性与感性统一的基地上对美学的界定。对鲍姆加登的误读以及对作为美学的“感性学”的误解,恰恰表明《辩护》所说的“感性”是非认识的,也是非理性的,也就是非美学的。这样的“感性学”可以是“欲望学”、“快乐学”、“消费学”,而不是鲍姆加登所命名的美学。虽然《辩护》也说什么“反对单纯的感性享乐、欲望追逐是应当的”,那只不过是幌子,从《快感》一文所说“快感的征服性效应”可以“‘无目的’而‘合目的”’得到证实。羔裕尔从希腊“美(kallos)”字把美学精到地命名为kallitik(注:黑格尔:《美学》(1),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3页。),但是asthetics已约定俗成,不过这不应由鲍姆加登来承担把美学片面地主观感性化/欲望化的责任。这对古典美学的倒退,恰如《辩护》所言“勇敢地直面自身的崩溃”,也是一种前进,那就是向现代和后现代非理性主义的前进。新的美学原则对经典美学的颠覆与以“身体”为轴心的日常生活审美中对上半身的颠覆相一致。
三 霸权,在理性还是非理性那边?
《辩护》一改《快感》一文对康德理性主义美学的颠覆语气说:“理性不是一件坏东西,但霸权式的理性一定不是一件好东西。”这个话没错,不过接下来就必须回答“霸权,究竟在理性还是非理性那边”这个问题。
《辩护》设定了一个“强大的理性主义的美学理想体系”和“一种制度化的理性体系”为打击目标,实际上这个目标纯属子虚乌有。它之提出是建立在从对鲍姆加登起到整个美学史的知识论错位之上。从包括美学和文论的世界通史来看,所谓“强大的理性主义的美学理想体系”和“一种制度化的理性体系”只有以布瓦罗为代表的18世纪法国文学古典主义时期,和上面所说的德国理性主义。这两者都有一定的启蒙成分,因为启蒙的旗帜就是科学与理性,但刚从中世纪的神权走出,仍在君主主义下,还没有找到与成熟的启蒙精神相应的形式,前者为浪漫主义所挫败,后者走向德国古典主义之体系完备。现代主义对资本主义批判武器主要是非理性主义,本身包含着启蒙与反启蒙之悖论。后现代主义进一步高扬反启蒙大旗,也表现为非理性主义,主要为虚无主义和实用主义笼罩着的解构主义和种种反基础主义和反本质主义。所以除实践的技术理性和新教伦理之道德理性外,在笛卡儿、培根、黑格尔之后思想史上就没有再出现过足以构成流派气候的理性主义。现代—后现代根本谈不上“强大的理性主义的美学理想体系”,倒是非理性主义压倒了理性与感性的统一,正如卡缪所说“一大群非理性的人站起来了”。所以,在后古典时期思想史上主要对立不在理性主义与经验主义和感觉论之间,而在理性—感性与非理性主义之间,常言“科学主义与人文的碰撞”即在其中。
还有一个问题是,怎样看待思想体系上的马克思主义在以上对峙中的位置。由于实践在马克思主义体系中的重要地位及其对经验的重视,从纯学术理论上把马克思主义作为理性主义思想体系来批判的尚未见到,因此这要从地缘政治来看,也就是《辩护》所说“一种制度化的理性体系”。鲁枢元的《再思考》挑明了这个问题:“我们国家应该存在着一个严重的‘理性压抑’或‘理性霸权’时代,……如没完没了的‘思想改造’、持续不断的‘政治批判’、不容置疑的‘最高指示’以及文化领域有‘全面专政’等”(注:鲁枢元:《价值的选择与审美理念——关于“日常生活审美论”的再思考》,《文艺争鸣》2004年第6期。)。然而,这种“理性压抑”或“理性霸权”虽然与神学理性主义有相似之处,但它并没有像莱布尼茨等那样在理论上系统化,其理论面貌却常以“实事求是”之科学精神出现,而在绝对权力基础上把个人神化之本质(“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是非理性主义的。因为第一,它违反了事物发展(自然和社会)的客观规律;第二,它违反了客观规律在人的头脑中的正确反映,如果以马克思主义作为这种反映的理性的话,它不是符合这种理性而是以把这种理性推向极端的形态背反这种理性,如“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早请示,晚汇报”这样一些东西谈得上任何理性吗?这种非理性主义尚未被彻底颠覆,一种金钱、消费、欲望为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支配一切的非理性主义又叠加其上。因此,钱中文、许明于90年代中后期发出了建设“新理性”的呼声,钱中文强调“新理性”不是“新理性主义”。他所极力倡导的“文论的现代性”也就是启蒙的理性以及相应的进步主义在被颠覆之新语境下的再拾。然而,在一个长期封建蒙昧主义禁闭的社会环境下再加之拜物主义,非科学、非民主、非理性的东西,犹如神话中的怪物,砍掉一个脑袋,立即长出十个,并且科技把这种神话化为电脑病毒无限复制文本自身的现实性。所以,钱中文2004年喟叹:“在资本、世俗的权力面前我们自己确实是多么渺小和实在渺小。”(注:钱中文:《躯体的表现、描写与消费主义》,《社会科学报》2004年6月10日。)至于我在90年代中期提出的“批判理性”就更不足道了(注:毛崇杰:《颠覆与重建——后批评中的价值体系》,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大小强弱系比较而言,理性的声音渺小是因为非理性的力量“确实是多么强大和实在强大”。难道还有把这说成什么“强大的理性主义的美学理想体系”,“一种制度化的理性体系”更荒谬的么?当前我们除笼罩在全球性后现代非理性主义整体氛围之下,还有一种资本原始积累时代的“丛林法则”,如经济学家吴敬琏和英国汉学家怀特所说“权贵资本主义”,以及易宪容所说的“掠夺经济”(注:http: //, 2005年1月2—4日,13:59,《中国经济时报》。),而缺少以公益公德法治表现的社会公共理性,日常生活审美化即其表现为文化消费主义之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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