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2-12-01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喜剧表演
中图分类号:I207.3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5)01-0006-05
南戏与北杂剧在曲调、唱法、故事题材等方面有着相互的借鉴与影响。在科诨上,亦复如此。下文试从南戏、北杂剧在科诨上的特点,南戏与北杂剧在科诨上的相互影响进行论述。
一、宋末元初南戏科诨的特点
宋末元初南戏的滑稽内容主要由净、丑、末在科白中完成,主角生、旦的滑稽戏份少,唱词中的滑稽内容少。滑稽内容与剧情发展、人物形象的塑造关系不够密切。
(一)主角生、旦的滑稽戏份少
通过考察《张协状元》、《宦门子弟错立身》和《小孙屠》这三本现存的宋末元初之南戏,可以发现,此时的南戏运用的喜剧技巧非常丰富,主要有滑稽扮相、打斗科诨、以演出打诨、三科科诨、夸嘴自打嘴科诨、荒诞科诨、某某名科诨、跌倒科诨、语误科诨、陌生化科诨、谐音科诨、健忘科诨、顺口溜式科诨、上下场科诨、数字科诨等。
如此丰富的喜剧技巧,由此生成了繁多的滑稽内容,但却主要由丑、净、末来完成,生、旦很少表演滑稽内容,可举的例子,如《张协状元》第十二出有贫女打丑扮小二的打斗科诨:“(丑)教你来与我做老婆。(旦唾)打脊!不晓事底呆子,来伤触人。打个贫胎!(打丑)(丑叫)好也,保甲,打老公,老婆打老公。”此处女子打男子,是可笑的,配以丑的“老婆打老公”之语,更为可笑。此剧还有生、旦分别参与的两处下场诗科诨。另外,《错立身》中有生旦彼此斗嘴的一处科诨。除了这些,就举不出例子了。
(二)唱词中滑稽内容少
在唱词中表现滑稽内容,从宋末元初南戏中只能找到四例,相对于科白中的滑稽内容要少得多。
例如南戏《张协状元》中的一段丑赖房钱的滑稽言谈与唱词,科白部分交待了赖房钱之事实,其中有丑与净的科诨,曲唱部分由四支《麻郎》曲子组成,主要是丑与净对骂,富于喜剧效果。这段滑稽言谈与唱词被叶德均命名为“赖房钱麻郎”,认为这与官本杂剧段数“赖房钱啄木儿”是类似的演出,此观点见于胡忌的《宋金杂剧考》:“近得叶德均先生来函指出,谓《张协状元》南戏中有‘赖房钱麻郎’,可能即是宋杂剧的‘赖房钱啄木儿’(见官本杂剧段数)同类形式演出,惟‘麻郎’和‘啄木儿’是曲调之别罢了!”
(三)滑稽内容与剧情发展、人物形象的塑造关系不够密切
宋末元初南戏中的滑稽内容较多纯为滑稽而设,虽借日常生活细节来表现,但与剧情发展、人物形象的塑造关系不够密切。
如《张协状元》中的贫女和张协,他们是主角,但他们的滑稽内容不多,也就是说,滑稽内容首先与主要人物的塑造无关。再看次要角色,其中的李大公、李大婆、小二的戏份较多,他们的滑稽内容也较多,且与这一家三口的乡村人身份较切合,尤其是小二的形象借着滑稽内容刻画得较为生动。但亦有运用不当的时候,如此剧第十一出曾表现了李大公的吝啬,李大婆是大方的,但在第十九出中,吝啬的成了李大婆,大方的是李大公,滑稽内容与人物形象塑造相矛盾。其他次要角色,如被强盗抢了财物的客商、赖房钱的秀才、店主婆,他们的出场与剧情、人物形象的塑造并无关系,只是些为增添滑稽效果而设置的人物。再如较多的以演出打诨、打斗科诨,也是为逗笑而设,与剧情、人物形象的塑造无关。
二、元杂剧科诨的特点
元杂剧有元代刊本、明代刊本,明刊本经过了明人的修改,体现出明人的戏剧观念,杜海军在《从元杂剧元明刊本之比较论明代戏曲的进步》一文中总结道:“明人在刊刻元杂剧时肯定是参入了明人对元杂剧的认识,是戏曲史发展到明代才可能产生的认识,因此可看作是明代戏曲观念的一种体现方式,是明代戏曲史的一部分。”所以,要考察元杂剧的原貌,元刊本是主要的依据。
通过考察现存的三十本元刊杂剧的滑稽内容,可以发现,主唱的正末、正旦有很多滑稽戏份,唱词中也有很多滑稽内容。且滑稽内容与剧情、人物形象塑造关系密切。
(一)正末、正旦有较多滑稽戏份
在元刊杂剧中,出现较多的科诨有滑稽扮相、打斗科诨、以演出打诨、象声词科诨、三科科诨、夸嘴自打嘴科诨、骂词科诨,每类都被三本或更多的杂剧运用。其次是被两本杂剧运用的,有装呆科诨、跌倒科诨、上下场科诨、当面不知而冒犯科诨、以死亡打诨。再次是被一本杂剧运用的,有陌生化科诨、戏有名句成言科诨、某某名科诨、嘴硬科诨、健忘科诨、喷嚏科诨、唱曲科诨(是唱法本身滑稽,与在唱词中表现滑稽内容不同)等。除了这些科诨,元杂剧还会利用喜剧性格、喜剧情节来形成喜剧效果。
从角色来看,元刊杂剧中主唱的正末的科诨最多,上列各类科诨中,除唱曲科诨,都有正末参与的。非主唱的男性外角科诨不多,净有打斗科诨、吝啬科诨。小末有打斗科诨。孤有喜剧性格,外末有下场诗科诨。其他标明具体角色的男性外脚有滑稽扮相、三科科诨、夸嘴自打嘴科诨、打斗科诨、当面不知而冒犯科诨、唱曲科诨。主唱的正旦有骂词科诨及借喜剧情节、喜剧性格形成喜剧效果。非主唱的旦有滑稽扮相、打斗科诨、吝啬科诨、上场诗科诨、呆憨科诨及借喜剧性格形成喜剧效果。
由此可见,元刊杂剧中的主唱者正末、正旦也有很多引人发笑的戏份。这与南戏有很大的不同。
这种差异,还可通过四种故事题材相同的元刊元杂剧与南戏的比较得到进一步的证实,这四种元杂剧与南戏是:杂剧《诸宫调风月紫云庭》与南戏《宦门子弟错立身》;杂剧《新刊关目闺怨佳人拜月亭》与南戏《拜月亭记》。
《诸宫调风月紫云庭》中,旦韩楚兰的第一套曲子全是骂虔婆的,第二、三套中也有骂虔婆的曲子,以骂词科诨制造喜剧效果的同时,刻画出她的泼辣与痴情,亦为后文她与灵春马被拆散张本。他俩别后重逢时她认不出灵春马,在他面前夸说了一通灵春马的才能、模样、性格,然后还被面前认不出的灵春马惹气了,打了他几个巴掌,待相认之后,韩楚兰唱道:“你这般忍冷躭饿觅着我,越引起我那色胆天来大。”《宦门子弟错立身》中没有旦王金榜骂母亲的科诨,她与完颜寿马别后重逢,亦认不出他,与他有一段斗嘴的滑稽内容。比较来看,《诸宫调风月紫
云庭》中的女主角的滑稽内容较《宦门子弟错立身》中的女主角多,《诸宫调风月紫云庭》的相见情节更富喜剧效果,韩楚兰的痴情疯魔的形象非常生动,较王金榜更有性格。
南戏《拜月亭记》中主角王瑞兰的喜剧内容也少于元刊杂剧《新刊关目闺怨佳人拜月亭》中主角王瑞兰的喜剧内容。
上举两种南戏的篇幅都较长,且有科白有唱词,虽然《宦门子弟错立身》有佚文,主角生、旦的内容保留得还是比较多。上举的两种元刊杂剧,篇幅限于四套曲,且科白不全。但比较看来,还是元刊杂剧中主角的喜剧内容多于南戏的。
(二)唱词中有较多滑稽内容
从唱词与科白来看,三十本元刊元杂剧的唱词中,除了唱曲科诨、三科科诨未有体现外,其他科诨皆可见。元刊本提供的科白及科白提示语中体现了打斗科诨、三科科诨、吝啬科诨、呆憨科诨、上下场科诨、当面不知而冒犯科诨、夸嘴自打嘴科诨、以演出打诨、跌倒科诨。另外,从唱词也可以推测一些科白中的科诨,如滑稽扮相。再有,有些科诨是由唱词与科白共同完成的,如打斗科诨。总之,唱词中的滑稽内容很多。
(三)滑稽内容与剧情、人物塑造关系密切
唱词是元杂剧的核心部分,故其中的滑稽内容并非可有可无的东西,杂剧作家创作时即已将之作为重要部分与剧情、人物形象综合起来考虑,有些甚至达到水乳交融、不能剥离的高度,如关汉卿的《闺怨佳人拜月亭》,借助于王瑞兰心口不一的喜剧性格形成了很多可笑的内容,人物形象与喜剧内容浑然一体,此剧还利用喜剧情节来形成喜剧效果,情节与喜剧内容亦是不可分割的。这与宋末元初的南戏非常不同,可以说《张协状元》中的很多插科打诨是可有可无的,但不可以说元刊元杂剧中的滑稽内容是可有可无的。
这种差异,可能是因为二者体制上的不同造成的,元杂剧要在紧凑的时间内完成故事,必然要将歌唱、故事情节、科诨三要素紧密结合起来以吸引观众。而南戏在表演的时间上没有限制,故其产生之初,不太留意于歌唱、故事情节、科诨三者的浑融无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元刊元杂剧科白不全,甚至有些只有唱词,科白不具。所以,不能就此认为正末、正旦的滑稽戏份一定比外角多,唱词中的滑稽内容一定比科白中的多。但可以说,滑稽内容并不集中在净、丑的科白中,正末、正旦可以有很多的滑稽戏份,唱词中可以有很多的滑稽内容。
将宋末元初之南戏与元刊元杂剧的科诨之特点进行比较,二者之优劣也就显而易见:元杂剧的优势在滑稽内容与故事情节、人物塑造浑融无间,表演的艺术性及严肃性较高;缺点在对主唱的演员要求太高:不但要唱功好,还要善于滑稽表演。宋末元初之南戏的优势在正面角色与滑稽角色分工明晰,利于演员专攻一艺;缺点在表演拖沓枝蔓。二者在科诨上的优缺,在其后的戏剧中被逐渐扬弃,显示出二者之间的相互影响。
三、元代南戏的科诨所受北杂剧之影响
考察《琵琶记》、《拜月亭记》、《宝剑记》、《牡丹亭》等剧,可以得到这样的印象:元代南戏及其明代的发展形态——传奇——的科诨特点与宋末元初的南戏有相同处,如喜剧技巧大体相似;生旦的滑稽内容很少,唱词中的滑稽内容很少,滑稽内容绝大多数由净、丑在科白中完成。
与宋末元初的南戏不同的是,元代南戏与明人传奇中的滑稽内容与剧情发展、人物形象的塑造关系较为紧密。
试以明代刊印的元本《琵琶记》来看,如惜春等三人打秋千一段,很好地衬托出牛小姐不喜嬉闹、遵守女德的性格特征。里正的顺口溜科诨也为陈留郡遭灾、赵五娘无力奉养公婆埋下伏笔,亦为表现赵五娘的孝顺奠定情节基础。两位媒婆的争斗既可笑,也侧面刻画出牛丞相家的显赫,别人的热衷于与他家攀亲,此情节又与蔡伯喈的拒绝结亲形成反差,刻画出蔡伯喈不慕权势、忠于结发之妻的形象。拐儿的顺口溜科诨则为蔡伯喈受骗情节张本,既为戏剧增添喜剧效果,也是剧情不可缺之一环,蔡伯喈多年离家、与家人毫无联系、致使家人遭难的情节得到了一定的解释,且是塑造蔡伯喈的孝子形象不可或缺的一环。《琵琶记》中的滑稽内容与剧情发展、人物形象塑造的紧密,显示出北杂剧对南戏的影响。
四、明刊元杂剧及明代杂剧的科诨所受南戏之影响
北杂剧发展到明代,主唱者的滑稽戏份渐少,唱词中的滑稽内容也渐少,外角及科白中的滑稽内容渐多,显示出南戏、传奇的影响。下文试从两方面进行分析:
(一)正末及唱词中的科诨减少
北杂剧在正末及唱词中的科诨的减少,可先从同种杂剧的元刊本与明刊本比较中见出。《元刊杂剧三十种》与明刊元杂剧——《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下文简称《脉》)、臧懋循的《元曲选》——中的同种杂剧共有十五种,比较之后,可以发现,明刊本将元刊本中的十六处科诨删减了,其中十五处是正末的科诨,只一处是其他角色的。被删的十五处正末的科诨中,有十处是唱词中的,有四处是科白中的,有一处是唱词与科白配合完成的。这组数字表明,明人在有意识地减少主唱者及唱词中的科诨。
当然,明刊本也有增加正末的科诨的,如《元曲选》之《薛仁贵荣归故里》有这样一段:“【后庭花】割捨了一不做二不该。{做举拄杖,卜儿夺科}{正末云}婆婆放手。{卜儿云}老的也,息怒。{三科}{正末唱}我打这厮,千自由万自由。”可见这一段有三科科诨与打斗科诨。元刊本对应的一段是:“合旧了一不做,二不该,孩儿,你也忒千自由百自在。”并无三科科诨与打斗科诨。
统计来看,正末的科诨明显为后来增加的有四处。与删减的十五处相比,删减的大大多于增加的。这种删减,有一个明显的意图:使主唱者趋于严肃的正面形象。
最能说明问题的是《薛仁贵》剧,此剧的元刊本《新刊的本薛仁贵衣锦还乡关目全》最后一套,正末扮薛仁贵的父亲所唱的曲子与科白有很多滑稽内容,如象声词科诨、跌倒科诨、陌生化科诨,等等,很好地表现了一位久住乡村未见过世面的村民在认识上的局限。可以说,正末就是一位滑稽角色,这一套曲就是一大套滑稽段子。但这些却在明刊本中以无滑稽内容的科白与曲词代替,正末不再是见识短少的村民,而成了很懂君臣夫妻等封建礼节的人物,一个不可笑的正面人物。
附
带说一下旦角的情况。元刊本旦本戏较少,三十本中只有三本,为《古杭新刊的本关目风月紫云庭》、《新刊关目闺怨佳人拜月亭》、《新刊关目诈妮子调风月》,这三本中都有主唱的旦角的喜剧内容,如骂词科诨、喜剧情节、喜剧性格。这三本杂剧都没有相应的明刊本,无从考察主唱的旦角的喜剧内容是否被删减。
但从末本戏中能看到,不主唱的正面的旦角的科诨被删减了。如《新编岳孔目借铁拐李还魂》中的旦角所扮岳孔目的妻子,是个呆憨的角色,她的上场诗“待当家时不当家,及则当家乱如麻。早晨起来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她与岳孔目的对话中都表现出了她的呆憨可笑,《元曲选》、《古今名剧合选》中的同名杂剧皆无旦的呆憨科诨,上场诗也更改了,不符合旦的呆憨性格,试摘引来看:“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休道黄金贵,安乐最值钱。”这种上场诗更适合老年女性,而不适合这位年青貌美的女子。
不但明刊元杂剧,明人杂剧、尤其是明代中后期的杂剧,喜剧内容也集中于净、丑等外角的科白,在主角生、旦、正末及唱词中滑稽内容较少。
(二)净、丑、搽旦的滑稽内容增多
据元刊本来看,各种角色都有滑稽内容,且因科白不全的原因,正末、正旦的滑稽内容显得更多。总之,净的滑稽角色特点不突出。
明刊本则不同,总体看来,其他角色的滑稽内容相对于净、丑、搽旦的滑稽内容要少得多,这一方面是因为科白中的确有净的滑稽内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明刊本有意识地对角色进行更改并增添净、丑、搽旦的滑稽内容造成的。这种有意识的更改增添使得净、丑、搽旦成为了非常明显的滑稽角色。
下文试从两方面进行论述:通过角色的更改使净、丑、搽旦的滑稽内容增加;通过文字的增添更改使净、丑、搽旦的滑稽内容增加。
1.通过角色的更改使净、丑、搽旦的滑稽内容增加
“《元曲选》较元刊本还增加了一些角色,若丑角。丑角在元刊本中本无其名,而在《元曲选》中丑角几乎成了一个必不可少的角色。”
元刊本不但无丑角,也无搽旦角色,至早期明刊本开始出现丑、搽旦,但不多。到《元曲选》,丑、搽旦才成为元杂剧常有的角色,且较多情况下有滑稽内容,丑主要是滑稽的男性角色,搽旦则是滑稽的女性角色。丑、搽旦的出现是通过更改角色名来达成的。
对比元杂剧元刊本与明刊本;对比各种明刊本,就会发现这种更改的轨迹。本文将之归总为三点:将反面或有滑稽内容的外角改为净角;将净及其他反面或有滑稽内容的外角改为丑角;将反面或有滑稽内容的女性外角归为搽旦。
其一,将反面或有滑稽内容的外角改为净角:
这可以《须贾谇范雎》为例,此剧的息机子本楔子中有这样一段:“冲末扮魏齐,上场诗为:一从西土卜非熊,宗室论功列土封。晋业三分为魏后,修文讲武有英雄。”《元曲选》本对应一段是:“(净扮魏齐领卒子上,诗云)自从分晋列为侯,天下雄兵属汴州。谁想马陵遭败后,至今说着也还羞。”也就是说,息机子本为冲末所扮的角色在《元曲选》中成为净所扮,上场诗也更改了,无滑稽内容的成为带滑稽内容的上场诗。
再如《看财奴买冤家债主》剧,《脉》录息机子本有庙官这一人物,未标明角色归类,在《元曲选》标明为净所扮,由此,庙官的上场诗科诨及其他一些滑稽内容成了净的科诨。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这类更改体现出系统性:将反面或有滑稽内容的人物归为净角。
其二,将净及其他反面或有滑稽内容的外角改为丑角:
《元曲选》在将其他外角改为净角的同时,是将净角改为丑角,这种递进式的更改在《罗李郎大闹相国寺》一剧中表现得非常突出,此剧的《脉》录古名家本汤哥是由外所扮,侯兴是由净所扮。《元曲选》则汤哥是由净所扮,侯兴是由丑所扮,汤哥和侯兴都是有很多滑稽内容的角色。
除将净改为丑角,还有将其他外角改为丑角的,如《魔合罗》一剧,元刊本没有令史这一人物,《脉》录古名家本相应处为有令史,但没有角色分类名。令史有上场诗科诨及其他科诨,是反面人物。《元曲选》本为“丑扮令史”,原为令史的科诨就成为丑的科诨。
这类更改造成的事实是:元杂剧多出了丑角,且丑有较多滑稽内容。
其三,女性反面、滑稽外角归为搽旦:
这种归类也有个中间过程:先将女性反面、滑稽外角划为净或丑,再进一步归为搽旦。
这种过程在《玎玎珰珰盆儿鬼》一剧中留下了痕迹,此剧的反面人物撇枝秀在《脉》录抄本中初次上场标明是“净旦儿”所扮,此后皆只标为“旦儿”,《元曲选》本则是“搽旦”所扮,且全剧都用“搽旦”标示。
“净旦儿”之语有些不伦不类,但正显示出编刻者要将这一女性角色的反面滑稽特点显示出来的一种尝试。
类似的用语还见于《脉》录抄本《货郎旦》,其中的反面且有滑稽内容的人物张玉娥是“净扮外旦”。
《脉》录抄本《同乐院燕青博鱼》中有“净搽旦”的用语,是反面且有滑稽内容的人物王腊梅初次上场时的标示,此后皆用“搽旦”标示。将“搽旦”、“净搽旦”、“净扮外旦”、“净扮旦儿”、“外旦”、“旦儿”联系起来,发展的线索是非常明显了:元刊本中的反面、滑稽女性外角先被明刊本归为净,出现“净扮外旦”、“净搽旦”等过渡用语,再最后归为搽旦,成为固定用语。
明刊本有时还将女性滑稽角色归为丑,可以《薛仁贵衣锦还乡》剧为例,元刊本中有伴姑人物,其角色名未知,她有滑稽扮相、打斗科诨。《元曲选》本则将其定为“丑扮禾旦”。这种用语与“净扮外旦”有着相似的不伦不类。
以净、丑作为过渡,反面、滑稽的女性外角最后被定名为“搽旦”,先在早期明刊本中运用,最后在《元曲选》中成为非常普遍的角色名。
至于为什么用“搽旦”一词,这大概与这些反面、滑稽女性角色在扮相上的浓妆艳抹有关。元刊杂剧《张千替杀妻》中的反面角
色旦就是“打扮来便似女猱”的浓艳化妆,明刊本教化剧的中坏女人也大都是过分浓艳的滑稽扮相。
经过上述三种变更,元杂剧的滑稽内容就集中在了净、丑、搽旦名下了。
2.通过文字的增添更改使净、丑、搽旦的滑稽内容增加
这种增添更改最突出地表现在对人物上下场文字的增添更改上。增添更改的总趋势是使净、丑的人物上下场科诨增加。上下场科诨,指的是人物上场下场时的科诨,主要是以上场诗、下场诗的形式出现,也有散说的小段科诨。前文论角色名的更改时已涉及了一些,此处再作进一步的论证。
在元刊本中,上场诗、下场诗的使用并不常见,人物上下场科诨就更少见了,以诗句形式出现的有《岳孔目借铁拐李还魂》、《新刊的本散家财老生儿》、《小张屠焚儿救母》中的三处,以散说形式出现的则以《小张屠焚儿救母》中王员外的两处下场时的散说为代表,如“似我这等瞒心昧己又发积,除死无大灾”。
早期明刊本较元刊本使用上场诗、下场诗的情况增多,但滑稽内容不多,如《改定元贤传奇》,六本杂剧中虽有上场诗的运用,但滑稽内容不多,没有下场诗的运用。
至《元曲选》,上场诗、下场诗成了杂剧结构固定的一部分,且常在净、丑等外角的上场诗、下场诗中表现滑稽内容,即使不运用下场诗时,也在下场时有些散说的小段科诨。
将《元曲选》与其他明刊本同名杂剧的人物上下场时的文字进行比较,会发现《元曲选》本较其他明刊本多出了很多上下场科诨。下文试从多出上场诗科诨、多出下场时的科诨两方面进行论述。
其一,多出上场诗科诨:
这包括三种情况,一是早期刊本无上场诗,《元曲选》多出上场诗,且带有滑稽内容;一是早期刊本有上场诗,但无滑稽内容,《元曲选》为有滑稽内容的上场诗;一是早期刊本为散说的科诨,《元曲选》为诗句形式的科诨。
试举一例来看,如《江州司马青衫泪》剧,《元曲选》本有净刘一郎的上场诗科诨:“都道江西人,不是风流客。小子独风流,江西最出色。”《改定元贤传奇》本、《脉》录古名家本、《古今名剧合选》本对应之处皆无上场诗。
多出上场诗科诨都发生在净、丑上场时,显示出《元曲选》有这样一种趋势:尽量以上场诗科诨给净、丑抹上滑稽色彩。
当然,《元曲选》也有删减上场诗科诨的,情况极少,对比《元曲选》与《改定元贤传奇》中的六本同名杂剧,只有一处,为《唐明皇秋夜梧桐雨》中净扮安禄山的上场诗科诨:“净扮安禄山上,云:躯干魁梧胆力雄,六番文字颇皆通。男儿若遂平生志,柱地撑天建大功。”这是运用滑稽扮相与反差法制造喜剧效果。《元曲选》对应处无上场诗。原因何在?本文认为,是臧懋循没能理解这一科诨而造成的。他以为这一上场诗与安禄山矮胖的身形是相矛盾的,故将这首诗给删减了。
其二,多出下场时的科诨:
这也包括三种情况:多出下场诗科诨;多出散说的科诨;散说的科诨、诗句式的科诨都增多。
如《江州司马青衫泪》剧,《元曲选》本有刘二郎与地方的下场诗科诨“{地方锁净科}{净诗云}我刘一郎何曾捣鬼,小老婆多应失水。{地方诗云}这里面定有欺心,送官去敲折大腿。”《改定元贤传奇》本、《脉》录古名家本、《古今名剧合选》本对应处皆无下场诗。
类似的可举出很多例子,且大都是运用于外角,尤以运用于净角最多,无运用于主唱者的例子。也就是说,《元曲选》有这样一种趋势:增加外角下场时的科诨,尤其是净角下场时的科诨。
再看看明人杂剧的情况,这可举朱有燉的《黑旋风仗义疏财》剧两种明代本子的下场诗情况来看。《古今名剧合选》本(从宾白及科诨情况看,此本所收《黑旋风仗义疏财》剧版本早于《脉》本所收版本,此不详述)中人物的上下场,皆无上场诗、下场诗。《脉》录抄本中人物的上下场大半有上场诗、下场诗,净(扮赵都巡、先生、行者)的上场诗、下场诗有滑稽内容。这种情况进一步证明上场诗、下场诗成为杂剧固定组成部分是在明代中叶以后。
其三,增加净、搽旦的其他滑稽内容:
明刊本除了通过增加更改人物上下场时的文字来增加净、丑、搽旦的滑稽内容外,还在其他方面进行文字的增添更改使他们的滑稽内容增加。
如《看钱奴买冤家债主》一剧,正末所扮周荣祖与外末陈德甫相见,元刊本只标有一次外末“与酒了”,而《脉》录息机子本是净扮卖酒的,与了周荣祖三次酒,可见,与三次酒的三科科诨是后加的。类似的例子有很多。
五、结语
总之,从元刊本到早期明刊本再到《元曲选》,从元杂剧到明杂剧,在角色上有这样的发展趋势:将反面或有滑稽内容(或兼而有之)的外角归为净、丑,其中的女性外角最后归为搽旦。净、丑、搽旦的滑稽内容逐渐增多,其滑稽角色的特点渐趋显著并最后定型。
以上两种情况综合起来,北杂剧在科诨上就呈现出如下发展趋势:主唱者的滑稽内容、唱词中的滑稽内容渐少;净、丑、搽旦的滑稽内容、科白中的滑稽内容渐多。于是主唱者司唱,净、丑、搽旦司滑稽表演的职能分工就明晰下来。另外,北杂剧净、丑、搽旦滑稽内容增多的趋势在人物上下场时体现最突出,从元刊本到早期明刊本再到《元曲选》,上下场科诨呈现出逐步增多的趋势。于是,上场诗成为北杂剧常运用的部分,下场诗成为北杂剧固定的组成部分。
这样,北杂剧在科诨上就与南戏、传奇的情况趋同了。明代,北杂剧衰微而传奇兴盛,元杂剧的编刻者在传奇的影响下对元杂剧剧本进行改造,明代杂剧作者的创作也受其影响,这也是势所必然。不过,到清代,杂剧在科诨上又有向元杂剧复归的趋势,这是在更高层面上的一次扬弃,限于编幅,不详述。
南戏与北杂剧因在科诨上的相互借鉴而更趋完善。借鉴的过程体现出二者发展的轨迹,亦展示出中国古典戏曲逐步走向成熟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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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邹 蓉(1976-),女,汉族,江西新干人,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