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文 摘 要
作为一种理论视野和批评方法,女性主义思潮已经渗透入社会学科的诸多领域;同时,由于受到
全球化浪潮与文化多元理论的鼓舞,女性主义理论也变得越来越具体,这一趋势促成了女性主义的观点与方法在新闻传播学研究领域的引入。
本论文运用历史的观点,追溯了中国女性主义思潮流变的时代背景及其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历史过程。并结合现实的社会语境,分析女性主义思潮与中国本土的新闻传播学研究相互对接的学科背景。
在历史回顾和现实研究分析的基础上,作者于“中国期刊网全文数据库”中选取1994年以来关于媒介与女性的相关研究文章116篇为分析文本,运用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方法,借用有说服力的数据,归纳和总结其主要议题及主要研究方法。
以此为据,论文从文化分析的角度深入阐释了女性在媒介话语中“不被呈现”的原因,同时指出当代中国新闻传播学中女性主义研究在颠覆与建构之间所面临的困境。
关键词:女性主义 新闻传播学研究 中国
Abstract
As a theoretical viewpoint and critical method, Feminism has infiltrated a good many fields of social subjects; at the same time, due to the inspiration of the globalization and the culture pluralism, the feminism theory tends to be more and more idiographic, which secures the combination of the research of feminism with the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This thesis ascends the changing times-background of Feminism in China, describing the linking course of Feminism and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integrated the real language-circumstance, it analyses the subject-background of the research. Based on the analysis above, the relevant papers published by CJFD during recent ten years(1994-2003), were collected and sampled as a study case.
Through the ration, the thesis analyzes their main topics and research methodology. Besides, from the point of view of culture research, the thesis elaborates the deep-seated reasons of women’s aphemia in media, pointing out dilemma as a harassment which is between the subversion and the construction for feminists of China today.
Key words: Feminism,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research, China
前言 追寻失落的话语权力
美国著名文化思想家伊安•艾斯勒(Riane Eisler)在其文化学名著《圣杯与剑》(The Chalice and The Blade)一书中指出,在史前时代,原始人崇拜的图腾雕像是雌雄同体(androgyny)的“伟大女神”,原始社会存在着一个男女两性伙伴合作的社会组织。在中国古代,也有女娲伏羲连体交尾图,同样说明了人类原初的完美状态是集男女双性于一体。这些考古学的成就说明在远古时代,“人”是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综合体,两性是和谐统一的。
但当人类进入男性“菲勒斯”(phallus)中心主义时代,人是“上帝照着自己的形象制造出来的”:“耶和华上帝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的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耶和华上帝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于是,耶和华上帝就用那人身上所取的肋骨造成一个女人。”[1]这一版本的造人说中,女人只是男人的一根肋骨而已。在几千年的男权社会中,女性逐渐丧失了其作为“人”的主体性。换言之,“人”其实只是“男人”(man),而人类繁衍发展不可或缺的另一性别“女人”(woman),其存在的意义仅限于“男人的配偶”,是处于沉默失语的、被历史所遮蔽的缺席者。
在人类文明进程中,性别压迫的存在是不争的事实,女性反抗压迫、争取话语权力的努力也从未停息,它们如涓涓细流汇成江河,从星星点点到轰轰烈烈,女性主义的出现和发展,就是不懈抗争的硕果之一。尤其是20世纪60年代以来,西方女性主义植根于西方后现代反主流文化的土壤,以当代西方女权运动为社会政治基础,在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她”的波澜[2]。未来学家奈斯比特也在《亚洲大趋势》一书中坚持认为“从男权统治走向女性崛起”将成为未来的八大趋势之一。
作为
社会科学的一部分,新闻传播学也自然不可避免的受到女性主义思潮的冲击,这同时也推动了新闻传播学研究向一个更高的理性深度和理论深度发展。但是,我们将女性主义批判引入新闻传播学研究时,不能忽视二者所共处的文化语境——全球范围内大众文化的兴起及其对人类价值取向和生活方式的改造。处于转型中的当代中国社会,文化的转型可以说是社会成员思想态度与价值取向转型的集中体现,女性主义思潮和新闻传播学研究都在这一语境中变化发展,而我们所观照的正是两条动态曲线的交汇点——新闻传播学中的女性主义研究。
本论文在历史回顾和显示研究分析的基础上,在“中国期刊网全文数据库”中选取1994年以来关于媒介与女性的相关研究文章116篇为分析文本,运用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方法,关注中国新闻传播学中女性主义研究的历史、现状与发展。
第一章 历史的回溯
作为一种世界范围内的政治思潮,女性主义的产生是和历史上女性争取选举权、平等受教育权、同工同酬等权利的社会运动紧密相连的,这些运动成为女性主义思潮的历史基础和理论背景,但是由于特殊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女性主义思想在中国的产生和发展的历程与西方有着很大的差别,其内涵与意旨也不尽相同。本章主要追溯中国女性主义思潮流变的历史背景及其与本土的新闻传播学研究相结合的现实语境。
第一节 放逐边缘外的真实存在
——中国女性主义思潮的流变脉络
妇女这两个字,将在什么时候才不被重视,不需要特别被提出来呢?
——丁玲《“三八节”有感》
女性主义思想的历史可以一直溯源到公元前六世纪的古代希腊(被誉为“第十位文艺女神”的女诗人萨福,就曾在爱琴海中一个名叫Lesbian的小岛上开办女子学校、创作具有女同性恋色彩的诗歌),但直至18世纪的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时期,女性主义作为一种政治运动和社会思潮,才开始在欧洲兴起。而女性主义思想传入中国,则是20世纪初新文化运动以后的事了。
一、女性主义的主要发展历程
1. 18世纪以来西方女性主义主要经历的两次浪潮
第一次始于18世纪末19世纪初,在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的直接影响下,女性开始走出家庭,直接参与到轰轰烈烈的社会革命之中。1792年,英国记者和翻译家玛丽·沃尔夫斯通完成了历史上第一部重要的女性主义理论著作《为女权辩护》。女性意识的觉醒,使得女性主义思想很快就传遍了西方世界。1848年7月19日,美国第一届妇女权利大会在纽约州塞尼卡·福尔斯村的一个教堂中举行,会上通过了《观点宣言》,呼吁“自然法则”,极力主张维护推翻(男权)专制的权利。这次女性主义浪潮的影响一直持续到20世纪初期。这一时期的女性主义思想统称为传统的女性主义,它包括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激进女性主义和自由主义女性主义。
随着
世界经济、政治和思想文化的发展变化,特别是受到两次科技革命和两次世界大战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影响之后,20世纪中期,西方女性主义运动又掀起高潮。第二次女性主义浪潮源于美国,并很快传播到北美和欧洲的其他国家。它秉承了女性主义运动一贯的思想,反对传统的男女不平等,反对男性对女性的歧视和性别压迫;但是与第一次女性主义浪潮不同的是,女性主义者不再把批判的矛头单纯地指向男性,而是开始反思与自我批判。
20世纪60年代至今,这种文化反思的趋势就更加明显。一方面,有关妇女问题的出版物大量涌现。到1971年,在美国已有超过一百种与妇女解放运动有关的杂志和报纸,更值得一提的是众多女性理论研究论著的出版,如贝蒂·弗里丹的《女性奥秘》(Feminine Mystique)(1963),凯特·米丽特的《性政治》(Sexual Politics)(1970),舒拉米斯·费尔斯通的《性别辩证法》(Dialectic of Sex)(1970)等。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大学课堂开始开设有关女性的课程。到1970年底,美国各大学中开设的相关课程约有110门,80年代初,这一数字攀升到3万多,1991年68%的美国大学都提供有女性研究的课程。[3]女性主义逐渐摆脱了传统的反对男性霸权的浓重的政治氛围,“女性学”研究开始与众多的社会科学相结合,进入到一个多元化的发展时期,又产生了一些新的流派,如后现代女性主义、生态女性主义、文化女性主义等。
2. 20世纪60年代以来第三世界女性主义研究的兴起
60年代以来,女性主义发展的主要特征有二:一是跨学科、多元化的趋势,另一个就是第三世界女性主义的研究兴起。
50年代第三世界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60年代美国国内黑人运动和女性主义的第二次浪潮是推动第三世界女性主义运动的巨大动力。美国的史学家认为第三世界女性主义研究兴起于70年代,为了争取男女平等、反对性别歧视以及其他形式的压迫,第三世界的妇女和女性主义学者进行了艰苦的努力。她们一般要面对双重的斗争:第一种是与民族解放运动中和民族经济发展中的父权制作斗争,反对性别压迫和偏见,“于沉默中爆发,为无言者立言”;第二种则是与女性主义阵营内部的西方话语霸权作斗争,争取在全球化趋势下实现女性主义思想的民族化、本土化。
第三世界女性主义研究强调“女性主义应是来自不同国家、地区、阶级、种族的妇女表达自己利益的政治舞台。多元化是讨论妇女之间不同需要和利益的保证,是妇女反抗性别压迫、争取男女平等的政治行动的起点。” [4]
二、女性主义思想在中国的变迁
关于中国女性主义思潮的流变历程,按照时间顺序可以大致分为以下四个时期:空白期(中国封建社会及以前)、引入期(20世纪初期到新中国成立)、畸变期(新中国成立到20世纪80年代)、发展期(20世纪80年代以来)。其中,第二时期与第三时期之间没有明确的时间划分,为了论述的方便,以新中国成立作为区别不同社会性质的一个分界点。
1. 空白期
西方女性主义思想传入中国之前的几千年里,华夏历史上虽然涌现出了众多的杰出女性,但是传统文化并没有孕育出像西方那样激烈的、富于战斗性的、具有广泛影响的女性主义思潮。所以,这一漫长的时期,我们可以把它作为女性主义思潮的空白期。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男尊女卑的观念在父权社会的种种典章制度中牢牢地确立起来。中国文化在构造阶级等级的同时确立了男尊女卑的性别秩序的本体论和价值观。周易和易传的哲学就是从天地、日月、阴阳、乾坤的天人秩序来论证男女的尊卑、内外、刚柔、贵贱的关系;儒学的创始人孔孟的重“人道”的伦理主义把这种秩序人道化和具体化了;到了汉儒那里,从天人合一、感应出发,论证“天不变,道也不变”的秩序的永恒性,从阴阳五行来求证“三纲六纪”、“男尊女卑”的合理性;宋代理学家从“太极”、“天理”来论证“三纲五常”的普遍性和“灭人欲”以“存天理”的必要性……,到了封建帝国后期,儒释道合流,多重文化构设将性别制度的不平等论证成天经地义的永恒真理。
对于中国来说,女性主义的确是“欧风美雨”下的泊来品。封建社会中,由于传统的中国文化中的纲常伦理思想对女性的极大束缚,中国没有女性主义思想产生的先天土壤。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男尊女卑的观念在父权社会的种种典章制度中牢牢地确立起来,但是中国社会的性别不平等具有很大的隐蔽性。几千年以来,“慈母”与“严父”这一对二元对立的概念在中国人的观念中根深蒂固;“孝”这一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也赋予了作为母亲形象的女性以相当的家庭地位。
中国传统文化中, 女性的才智和创造力只能体现在家庭这一私人领域中,发挥着“静能制动”,“柔能胜刚”,“无为而无不为”的家庭关系协调员的作用。但是,在家庭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中国女性地位问题带有较大的模糊性和隐蔽性,中国男权社会对待女性的态度是复杂的,决非是卑微与低贱或至高无上所能涵盖的。中国的父权制性别制度作用下的两性关系呈复杂态势:父权制既有压迫、压抑妇女的一面,又有给妇女以生存空间甚至有妇女发挥能动性的机制的一面。因此,很难用一句话来断言中国传统社会中女性的社会地位和家庭地位的高低。
此外,中国文化中的女性并没有背负上类似西方文化中夏娃那样深重的原罪,她们在男权社会中被当作一个卑弱的群体来看待。加之中国文化在众多学者那里属于阴柔与内倾的性质,在中国不太可能出现西方意义上纯粹、极端的女权主义思想。在女性主义自西方传入中国以后,在很大程度上也受到了这一中国传统的思想的中庸改造。
2. 引入期
从戊戌变法到辛亥革命,积极探索着救国救民的真理的中国的革命者,始终维持着“西学东渐”的局面,“向外国学习”成为众多有识之士的共识。所以,虽然当时社会动荡,民生无计,但较为开明的学术思想为国外各种“思想”和“理论”的传入提供了必要的头脑空间。此外,清朝末年,民族危机的上升使得民族主义逐渐在社会话语中占据了主导地位,它强调“女子”在尽传统家庭责任的同时,还需肩负起挽救民族危亡的公民责任。这些,为中国女性走出家庭、参与社会活动做了必要的思想准备。
外国女性主义思潮初入中国之时,中国正在经历一场扫荡封建桎梏的思想解放运动。20世纪早期的新文化运动,为暗流汹涌的中国社会注入了不少新鲜空气。当时国际上流行的各种“主义”,经由各种途径进入中国,其中就有以“男女平等”为核心内容的女性主义思想。它好比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块,落入古井水中,激起圈圈涟漪。在它直接影响下,五四新文学运动中的中国女性文学,响应“个性解放”口号,塑造了许多从旧的封建牢笼里脱身而出的新女性形象,她们或追求婚姻自主,或崇尚爱情至上,或加入了轰轰烈烈的社会革命中,非常鲜明地印着那个如火如荼时代的烙印。
从当时妇女报刊的兴起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一新思想呼应着当时中国社会的妇女解放运动。1905年8月20日创刊的《北京女报》是我国最早的妇女报纸,它以“开女智、开民风”为宗旨,前后出版了近三年半,共1216期。辛亥革命时期著名的女革命家秋瑾主编的《中国女报》创刊于1907年1月,该报以妇女为主要读者对象,以争女权、争独立、争解放为宗旨,影响较大。这一时期,中国妇女报刊的内容十分丰富,涵盖范围也相当广泛,主要包括:“妇女解放的启蒙、妇女解放的实行、妇女问题的探讨、妇女生活的指导、妇女状况的调查与描绘、世界妇女的报道与介绍,以及妇女文学的表现等。” [5]
从1905年《北京女报》创刊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妇女报刊一直是
中国出版界的重要阵地。据不完全统计,仅北京地区这一时期的妇女报刊就有110种之多。虽然,这些妇女报刊涛生涛灭,存在的时间一般都较短[6],但它们的确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女性主义思潮传入中国之时所激起的女性热情。
3. 畸变期
20世纪初传入中国的女性主义思想在经历了民族民主革命之后,就开始了特殊的“本土化”的变异,很长一段时期,女性主义沿着一种抹煞性别的“中性化”方向畸形发展,偏离了它的初衷。
由于近代中国特殊的社会历史环境,中国的女性解放运动并不是由独立的女权运动带来的,而是作为中国民族民主革命的组成部分而存在,它是由整个中国的社会运动带来的。也就是说,20世纪中国妇女解放运动斗争的对立面不是强大的男女不平等的男性政治、经济、文化霸权,而是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这三座压在全体中国人民头上的大山。因此,中国妇女运动的倡导者和领导者并不是中国妇女自己,而是她们的性别对立者——男性。中国近现代的女性解放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作为男人摆脱封建桎梏而寻求解放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环节,中国女性则是处于被动接受地位的“受惠者”。与其说是妇女解放运动,不如说是男人们的解放妇女运动,或是女性借助于进步男性的力量为处于弱势群体的自己呐喊一番而已。“在中国革命过程中,妇女解放成为从属于阶级斗争的议题,中国革命未能打破妇女受压迫的根基,从而也未能实现男女平等的目标。” [7]
这一时期,男性是女性主义思潮的主要领军人物。比如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为全体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而奋斗的同时,也在为全体女性同胞的解放而努力。当时在解放区以“婚姻自由”为标志的反对封建主义的家庭口号就给千万妇女带来崭新的命运。但是,当男性领导者积极倡导妇女解放的时候,女性自然以这些领导人为楷模,以男性倡导的思想武装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以男性的眼光来衡量自身的存在,以男性的尺度来测度自身的解放程度。这样就与女性主义思想的初衷相背离,女性的主体意识还是没有被激活。此外,在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中,女性也没有时间去认真反思,在她们取得“男女平等”的同时,实际上忽略了女性自身特殊的自然本性与社会本性。
新中国建立伊始,就将“男女平等”写入了新中国的第一部宪法(“五四宪法”),注重妇女的社会性解放、无性别差异的平等权利,但是几十年“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等口号掩蔽了历史上形成的性别不平等制度和观念,新闻报道中出现的女性新闻人物也大多是一些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铁姑娘”、“女强人”。
女性政治地位的提高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女性的弱势地位。而80年代以来,我国政府在有关妇女的法律法规中则又更多地强调妇女的生理、生育的特点和作为弱势群体的特殊保护,法律法规里种种对女性的特别“点名”,将妇女与儿童并列为受保护的对象,无形中又加深了女性作为弱者的印象。
4. 发展期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后,中国逐步与世界重新接轨,加入到全球化格局之中。“在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存在着商业文化和消费文化的趋利倾向:一方面削弱了公众对性别歧视现象的敏感和批判能力,另一方面则潜移默化地强化了部分人群‘男尊女卑’、‘男强女弱’、‘男主女从’的传统观念。” [8]中国的新闻媒介在塑造女性形象时仍然存在着男性话语权主宰的话语环境特征,且表现出性别角色表达传统化、社会角色展现外型化、审美评价相对模式化、群体位置弱势化等问题。妇女对传播媒介的掌控可能与男性相比十分有限,而传媒对妇女的形象表现和传播几乎一直处于误导状态。同时,妇女经由政策和法律所得到的权利保障在一定程度上又在逐步失去。长期以来,受“左”的思想束缚,社会上,包括妇女自身,对“男女平等”和“妇女解放”等存在一种简单化的认识,即将前者理解为“向男看齐”,将后者片面地等同于妇女走上社会参加工作,担任公职,等等。此类观点的产生源于政府常年实行的以男子的状况为基准的对妇女加以保护的政策,它所导致的妇女自立能力差、依赖性强、女性主体意识和群体意识薄弱等问题在国家对整个社会的控制放松的情况下逐渐暴露。
当代中国女性不容乐观的生存状态已经引起了有识之士的高度关注。随着国门再次渐渐打开,
学术界的交流日益频繁,女性主义思想很快便引起了中国学者的注意。此时,西方女性主义的第二次浪潮的高潮已近尾声,但是第三世界女性主义研究的声音日趋洪亮,多元化的发展趋势业已显露无疑。中国在社会转型的过程中,经历了又一场广泛的思想解放运动,中国的“两性平等”也走出沉重的政治意义,女性的生存状况就像女性时装一样,摆脱了千篇一律的“蓝蚂蚁”(Blue Ants)。
由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尤其是1995年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以来,和其他第三世界的女性主义研究一样,中国国内许多高校相继成立了许多妇女问题研究机构,如杭州大学妇女问题研究中心、人民大学女性研究中心等等,女性主义思想也与其他许多学科相融合,产生了许多边缘学科,“女性主义”也成为中国学术界的热门话题之一。
从以上论述中我们可以简单的模拟女性主义思潮在中国社会的流变过程:中国的女性主义思想来自西方,因而许多研究的理论依据出自西方学者;但与同一时期传入中国的其他思想一样,中国的女性主义思潮在中国近百年的起伏过程里,也被烙上了明显的“中国印”。
女性主义传入中国以来,一直是作为一种边缘的、非主流的思想而存在的,加之中国缺乏西方女权主义政治运动的文化背景,又造成了今天的这样一种悖论:虽然新中国的成立携带着妇女浮出历史的地表,宣布了妇女的“解放”,但真正意义上的女性主义思想还未深入人心。我们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中国传统伦理道德的强化使妇女的受压抑合法化甚至制度化,长期被压抑、受歧视的地位使不少妇女自然形成了对自己性别角色的茫然和抗拒,相当多的妇女至今仍未明白从性别的角度接受解放意味着什么,而一个对于自身解放缺乏足够认识和心理准备的群体来说是很难建立起真正的主体意识来的。
第二节 声色喧哗中的智者反思
——女性主义思潮与中国新闻传播学研究的对接
“既然女性主义者的斗争已经使女性赢得了几乎所有的正式公民平等权,此时所凸显出来的对立就是,依照男性形象塑造而成的平等与女性作为女性所应有的真正社会地位之间的对立。”
——卡洛尔•佩特曼(1983)
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后,女性主义日趋成熟,进入到多学科相互融合的多元化发展时代。新闻传播学领域中女性主义思想和研究方法的导入,就发生在这一时期。
“性别与传播”话题进入研究者的视野最早是在1977年,美国《新闻与大众传播
季刊》(Journalism and Mass Communication Quarterly)在该刊当年的年度索引中开始有了“少数群体”(minorities)这一分类,女性与黑人、亚裔等都归入该类别。1978年,——美国传播学女学者盖尔·塔什曼与他人合作出版的论文集《炉床与家庭:媒介中的女性形象》出版,这是“性别与传播”研究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部作品。该论文集主要讨论了两方面的问题:一是女性在媒介中如何被描绘;二是媒介中工作的女性。从这本书开始,女性在大众传播中的形象问题开始被认为是重要的问题。时至今日,尽管大众传播中的女性形象研究仍是有关“性别与传播”研究的重要内容,但是女性主义观点却已应用到媒介研究的广泛领域之中,与传播学中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媒介消费现象分析、传者与受众研究等思想与方法相互激荡。
一、新闻传播学中的女性主义研究的两种批判视域
目前,新闻传播学中的女性主义研究主要存在两种不同的研究视域:一种秉承女性主义的传统批判路线,认为当今媒介中尽管充斥着各类各色的女性形象,但它们并未展示出真实的女性生活,男权话语主导下媒介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充满了忽视、偏见和歪曲;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在女性主义思潮影响下,新闻已经出现了“女性化”的表象,但它所掩盖的却是更加隐蔽的性别不平等的实质。这两种观点视角不同,却都反映出性别话语权力的争夺与重新分配是新闻传播活动中女性主义研究的出发点和重要领域。
1. 新闻传播中的女性形象批判
女性主义鲜明地表现出它对大众传媒中展现出的性别成规(stereotype)的批判态度。在塔什曼编著的《炉床与家庭:媒介中的女性形象》一书中,就对“女性在媒介中如何被描绘”的议题给予了很大的重视,这就是早期的媒介中的女性形象研究。它发展至今,成为女性主义最为通行的一种研究视角,广泛应用于新闻传播学研究的内容分析之中。
比较常见的包括新闻报道中的女性形象分析、媒介广告中的女性形象分析、肥皂剧(电视连续剧)及MTV中的女性形象分析等。实际上,媒介中的女性形象分析是一种文本分析,它较多的采用了文学批评中典型形象分析的方法,从性别权力的结构观点出发,对大众传媒中所表现出的与女性有着特殊关系的文本加以分析、归纳,从中观照女性在社会中所处的独特位置,并探寻构成这种文本的内在机制。
2. 传媒“女性化”趋势的研究
约翰•哈里特在《从权力到识别:大众新闻与后现代性》中就认为“女性化”是后现代新闻报道的基本特征之一[9]。例如,1997年黛安娜王妃罹难事件亦使《泰晤士报》改变了传统的“硬新闻头版”,采用“女性化、性化和个人化”的头版;美国《时代》
周刊的封面报道中以女性人物及女性问题为主题的内容比例从七十年代的2.9%上升到2002年的11%[10]。
表面上看,在“传媒女性化”趋势之下,女性人物和女性话题在媒介报道中频繁出现,占尽风头,甚至整个社会的审美习惯都随之“阴柔化”起来,但进入到社会文化层面分析,在西方新闻报道中出现最多的女性基本是“刑事案件和灾难性的受害者、某位重要男性的亲属、娱乐界或体育界的明星”,这三类女性的定位都是以男性为坐标,处处体现出男性的价值判断和审美趣味。这种“女性化”的真相“实际上是女性在媒介中被边缘化和私人化,并在男性视域里受到更大的文化贬抑”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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