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号事件”后美国对朝鲜的战略调整分析

　　一、美国对朝鲜战略调整的原因

　　1、美国对朝鲜战略的调整属于美国全球战略调整的一部分

　　奥巴马政府对美国全球战略进行全面调整，这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美国的战略方针由“基于威胁”转向“基于能力”。布什政府前期，美国全球战略的基本方针是利用美国的军事实力应对全球范围内不确定的和未知的威胁。在理性反思新保守主义战略失误基础上，美国进行战略方针的调整。在2009年1月13日的参议员听证会上，希拉里·克林顿指出：我们必须使用这一被称之为“巧实力”的概念，即在我们处理问题的所有选项中，包括外交、经济、军事、政治、法律和文化，针对不同的形势选择最有效的工具，或者工具的组合①。这标志着美国战略指导方针的转变。第二，美国积极调整在全球范围内的美国的力量分配。通过强化与其亚洲盟友的联盟关系，宣布重返东南亚，与印度建立新的伙伴关系，美国对地区形势发展的施加影响。这表明美国正在积极塑造亚太地区的政治秩序。在美国的全球战略调整的催动下，美国调整了对朝鲜的战略。

　　2、韩朝关系急剧恶化，韩国加大了对美国的安全诉求。

　　“天安号事件”导致韩朝之间的矛盾空前激化，韩国对美国的安全需求急剧增加。而美国积极回应韩国的战略需求。天安号事件后，奥巴马发表谈话，指出联盟安全对美国和韩国以及亚太地区的和平和稳定至关重要。为了保障韩国的安全乃至整个亚太联盟体系的稳定，美国必然要积极应对朝鲜的挑战。

　　3、朝鲜对美国的敌视加剧，导致朝美关系急剧恶化。

　　长久以来形成的思维定势、政策和制度效应、文化以及社会心理造成了朝美双边关系的复杂性。这一结果来源于是朝美之间的“安全困境”。“天安号事件”后，朝美之间的战略敌视加剧。当前朝鲜与美韩处于紧张的军事对峙状态。这导致了美国对朝鲜的战略目标——去核化和防止核扩散——无法实现。因此美国必然要通过调整对朝鲜的政策以实现对朝鲜战略的长期目标。

　　二、美国应对当前朝鲜半岛危机的措施

　　针对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美国巩固了与韩国和日本的军事同盟关系，强化了以美国为核心的地区同盟体系。当前美国、日本、韩国通过战略沟通和互动积极构建朝鲜半岛的危机应对机制。这一机制是以应对朝鲜的安全挑战为主要目的的安全保障机制。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美国在其与日本和韩国军事同盟关系框架下建立了更为有效和更为具体的安全保障机制。这一安全机制有两个层次构成。

　　美国和韩国的军事合作是安全保障机制的一个层次。 “天安号”事件后，美国国防部长盖茨和国务卿希拉里对韩国进行及时的访问。在韩美举行了“2+2”对话中，美国指出其将为韩国提供有效和明确的安全保障。随后，美国通过与韩国举行高密度的联合军事演习，践行自己对韩国的安全承诺。

　　美国和日本的军事合作关系是美国地区安全保障机制的另一层次。在“天安号”事件后，日本自卫队首次派出观察员参加美韩举行的联合军事演习。也在炮击事件后，美国与日本举行了代号为“利剑”的大规模军事演习。这表明美国通过加强与日本在安全领域内的合作以应对共同的安全威胁的战略意图。

　　当前，美国在东北亚地区的危机应对机制是由美日和美韩的双边军事同盟构成的。由于历史和现实因素的影响，韩国和日本没有能够形成类似于西欧模式的安全共同体。美国在亚洲地区的安全机制是由以美国为中心的双边同盟构成的。美国通过自身的协调作用维持着这一机制的有效运转。韩日通过积极进行双边互动逐步扩大了它们在区域安全方面的共识，实现它们在战略立场的接近。韩日的接近使得美国的东北亚安全机制正在发生由量变向质变的转变，这表现为美日和美韩的双边军事同盟正在向美日韩三边同盟方向过渡。美日韩的三边准同盟机制既是美国实现其在东北亚地区的战略利益的依托，也是限制美国在东北亚地区进一步扩大影响的重要因素。

　　三、美国未来的战略选择及困境

　　急剧恶化的朝鲜半岛安全形势使美国站在战略决策的十字路口。未来美国对朝鲜的政策选择具有两种可能。

　　(一)通过强硬手段应对朝鲜的安全挑战

　　1、原因分析

　　由于美朝之间的长期外交对话作用有限导致美国对朝鲜“去核化”的战略耐心丧失。

　　从1997年，美国、韩国、中国、朝鲜举行首轮四方谈判到2009年朝鲜退出六方会谈以来，美国和朝鲜在多边框架内进行了12年的战略对话。但是朝美对话取得的成果十分有限。美国国内的一些学者和政治家认为朝鲜利用多边对话实现在经济援助及其他方面持续“敲诈”美国，尤其是为其核计划争取时间，迫使美国最终在事实上接受朝鲜的“有核国家”的身份②。据美国分析人士指出美国推翻了萨达姆政权对朝鲜的“去核化”起到了“反效应”——萨达姆政权的倒台使朝鲜相信只有拥有核武器才能保障其安全。这导致了朝鲜对核武器偏执的追求。2010年11月中旬，朝鲜向来访的美国斯坦福大学国际安全合作中心主任赫克公开了大规模铀浓缩计划，美国朝野对此大为震惊。美国政府意识到如果不采取措施，那么朝鲜将在核武装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由于与朝鲜对话政策作用的有限性，美国的战略耐心逐步丧失，奥巴马政府对朝鲜的政策方针急剧右转。

　　当前，美国正积极构重塑其在亚洲的领导地位，对朝鲜的政策服务于美国的“新亚洲战略”。奥巴马政府时期，美国对亚洲的关注程度急速提升。美国政府宣称将“重返亚洲”，“领导亚洲”。美国通过调整亚太联盟体系，强化对联盟的稳定性，领导联盟应对地区性安全挑战。通过积极介入地区安全事务的方式，美国重塑了自身的领导地位。东北亚和东南亚是美国“新亚洲战略”的两个战略重点。维持这两个地区的稳定对于维护西太平洋的政治结构稳定具有重大的意义。东北亚和东南亚在地缘上的遥相呼应增加了其战略上的相关性。美国借助其地缘性的伙伴体系实现对地区事务施加影响，从而实现其领导地位。对朝鲜的强硬政策则是美国出于维护亚洲地区政治结构稳定的需要。

　　2、困境分析

　　美国通过强硬手段迫使朝鲜作出让步的做法必然导致朝鲜在地区安全事务上采取根伟激进得得不合作态度。在常规武器领域，朝鲜对于美国及其亚太联盟处于绝对劣势。美国对朝鲜政策逐步强硬会导致朝鲜通过拥有核武器的方式来弥补自身在常规武器领域的劣势，保障自身的安全。这必然导致朝鲜在核武装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同时美国的强硬政策会引发朝鲜的强力反弹，进而加剧了朝鲜半岛安全局势发展前景的不确定性。

　　美国的强硬政策直接与美国对朝鲜的长期战略相冲突。美国对朝鲜的长期战略目标是实现朝鲜在政治制度、经济制度、对国际社会关系的彻底转型。为了实现这一战略目标，美国必须加强与朝鲜的沟通和对话，通过引导朝鲜的经济和政治改革，实现朝鲜的民主化改造。这一战略只有在稳定的环境中才可以实施，而当前美国的强硬政策加剧了地区局势的不稳定，从而破坏了这一战略实施的环境。

　　美国对朝鲜的强硬政策对美国维持在韩国的军事存在产生消极的影响。虽然朝鲜与韩国在官方意识形态上处于对立状态，由于属于同一个民族，这两个国家在民间上存在着广泛的民族认同。而美国处于自身利益的考量对朝鲜执行强硬政策必然导致在韩国国内已形成了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反美力量。这一力量的存在对美国维持在韩国的军事存在产生了长远而消极的影响。

　　为了有效的执行对朝鲜的强硬政策，美国必须强化起在东北亚地区的军事存在。而美国的这一做法加大了区域其他国家对美国战略意图的怀疑。由于美国与其盟国战略上的相互依赖的提升美国需要扩展其地区存在的合法性的依据，美国的地区盟国需要更高水平的安全保障，美国与其地区盟国进行了进一步的捆绑。这意味着美国的亚太同盟水平的扩大。这可能会恶化美国的地缘政治环境，从而加大了其解决东北亚地区安全问题的复杂性。

　　(二)通过对话解决朝鲜半岛的安全问题

　　1、美国选择对话政策的原因

　　美国对朝鲜的强硬政策缺乏灵活性导致美国强硬政策对朝鲜的作用有限，由于美国的强硬政策引发朝鲜在去核化的不合作态度导致美国的强硬政策的难产。

　　美国对朝鲜的强硬政策由三个方面构成的：军事威慑、经济制裁、外交孤立。但是历史经验表明这三种手段对朝鲜外交政策的影响作用十分有限，这导致美国对朝鲜强硬政策触底。

　　美国对朝鲜的军事威慑美国对朝鲜的威慑政策往往会带来很糟糕的“负面效应”。布什政府时期，美国将朝鲜列入邪恶轴心和核打击对象名单。布什总统在言语中透露出将对朝鲜进行“政权更替”。随即朝鲜宣布，为了自己的主权和生存的权利，朝鲜只有通过强硬手段来回击美国。朝鲜恢复了位于宁边的核反应堆，并宣布自己拥有核武器作为对美国的回应。由于缺乏安全合作机制，美国在应对朝鲜半岛突发事件上过分依赖强硬政策，这又激化了美朝矛盾。敌意、军备、安全困境，以及附属的心理状态使美国和朝鲜卷入了冲突螺旋。

　　美国对朝鲜的经济制裁的影响是有限的。朝鲜经济体制是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体制，封闭的经济体制使其孤立于世界其他地区。同时美国通过经济援助影响朝鲜外交政策的做法效果也并不理想。分析家指出，美国和联合国粮食署的食品援助对改善朝鲜在核问题上态度的联系相当脆弱的③。

　　2、困境分析

　　随着朝鲜半岛紧张局势逐步升级破坏了朝美对话的环境，这使得旨在解决朝鲜半岛安全问题的会谈变成另一个谈判僵局。

　　美国对亚洲地区领导权的追求会阻碍其通过多边对话机制解决朝鲜半岛的安全问题。2010年，美国政府宣布将“重返亚洲”，“领导亚洲”。朝鲜半岛则是检验美国对亚洲领导能力的第一个实验场。但是对于如何有效地处理朝鲜半岛的安全问题，美国缺乏有效的对策。六方会谈是中国作为一个中立国，利用自身的软权力建立起来的多边对话机制。六方会谈的成功对于中国扩大其国际影响具有重大的意义。虽然六方会谈不意味着中国与美国进行软权力的零和博弈，但是这却暴露出美国对亚洲事务影响的有限性。美国必然会陷入与中国争夺地区的领导权。这为对话的展开设置了不必要的障碍。

　　由于朝美对于多边对话机制成员的构成上存在异议，这阻碍了朝美在多边对话机制下进行沟通。美国的多边话机制包括两个方案：朝鲜、韩国、美国的三边方案和以上三国加中国、日本、俄罗斯的六边方案。第一个方案是将当前朝鲜半岛的安全问题放在美朝韩的三边框架内处理。第二个方案是在三边框架无法控制半岛局势的情况下，通过在六方框架下的沟通达成解决朝鲜半岛安全问题的“一揽子协议”。而朝鲜希望通过朝鲜、韩国、中国、美国的四方对话框架解决当前问题。由于美国对日本的需求重点由分担对朝鲜的援助义务，转移为美国稳定地区局势提供必要的援助，因此美国无法将日本排除在对话机制外。如何建立解决朝鲜半岛紧张局势的对话机制成为困扰朝美沟通的一大难题。

　　朝美以何种方式展开对话是展开对话的一大难题。2010年7月21日的联合新闻发布会上，希拉里指出如果朝鲜停止对邻国的挑衅和威胁，履行无核化承诺并遵守国际法，那么美国将取消对朝鲜的制裁，提供能源和经济援助，实现朝美关系正常化，以永久性和平条约代替停战协议。因此美国认为重开对话的前提是在于朝鲜放弃其激进的外交路线。而朝鲜认为美国对朝鲜的制裁是对朝鲜的主权的不尊重，对话重开的前提是美国解除对朝鲜的制裁。而天安号事件后，朝美之间的敌视加剧，双方短期内不会在短期内就如何展开对话形成共识。这又阻碍了美国通过对话解决朝鲜半岛的危机。

　　结语

　　奥巴马政府改变了其前期对朝鲜半岛安全问题的“冷漠”，通过调整战略积极应对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当前美国对朝鲜的战略实际上是对布什政府时期对朝政策的局部调整，这一调整主要表现对战略手段的调整，其并没有否定美国对朝鲜战略的一般性原则。由于美国在应对朝鲜半岛安全危机上建立了广泛而相互矛盾的战略目标，这削弱了美国对朝鲜战略的有效性和灵活性。这反映出“后单极时代”美国霸权的困境。很明显，美国要实现对朝鲜战略的根本性突破，必然要对其战略进行彻底的改造，而不是建立在一种对现有战略的局部调整的基础上。

　　[作者简介] 纪宪福(1986-)，男，山东青岛人，郑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国际政治理论和美国研究。

　　① ""Clinton: Use ""Smart Power"" In Diplomacy"" . 2010-11-10

　　② Emma Chanlett-Avery，North Korea's Nuclear Test: Motivations，Implications, and US Options，CRS Report for Congress，Order Code RL33709，Oct 24, 2006

　　③ Mark E. Manyin and Mary Beth Nikitin：U.S. Assistance to North Korea，CRS report for the Congress，Order Code RS21834，July 31,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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