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3-01-12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艺术理论
荒诞派戏剧于20世纪50年代兴起于法国。在二战中,奥斯维辛和广岛展现了人类所能制造的恐怖和疯狂,自此,人类生活在一个不再有准则的世界里,哲学家和艺术家们带着焦虑重新审视人类的生存状态。荒诞派戏剧作品以其离经叛道的语言风格、非比寻常的戏剧理念、独立特行的表现方式,挑战着传统戏剧,冲击着现实境况,思考探索着人类生存方式。荒诞派剧作深受存在主义荒诞观念的影响,通过超现实的艺术手法,抨击和反讽残酷的现实。通过探究人与自身、与环境、与理想的矛盾和困境,并将这种矛盾困境体现在剧作中的荒诞语言上。因此可以得到读者和观众的共鸣,达成其应有的社会效应。
一、品特与《房间》
在现实社会中,每个人都拥有其独立或共同的身份标签,品特的身份标签即是:犹太人。哈罗德?品特出生于1930年,他的青少年时期是犹太人的灾难期。肆虐的战火、血腥的镇压、悲惨的生活在其心底烙下了不灭的阴影。在战后人们信仰缺失的思潮影响下,品特总是有意或无意得表现出生活中的种种威胁、人生的焦虑与痛苦。
2005年,哈罗德?品特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竟是其处女作《房间》。瑞典皇家文学院给予其的获奖理由是:“他的戏剧发现了在日常废话掩盖下的惊心动魄之处,并强行打开了压抑者关闭的房间。”[1]品特在1957年写作的《房间》,使简单的人物设置、琐碎的日常生活在其具有荒诞性的语言中被赋予了无以名之的恐惧。独幕剧《房间》既没有大起大落的情节转折,又没有宏大的场景设置。在剧本开场,自言自语的妻子罗斯在封闭的“房间”中独白,随后而来的“闯入者”打破了房间的平静,房东基德、租客桑德夫妇、黑人赖利一一出现;丈夫伯特恰好回来,将赖利击倒在地,罗斯受到惊吓而双眼失明。此剧都是围绕“房间”展开的,表现出了人物与所处的生活环境之间的复杂关系。
二、荒诞语言凸显出的人与环境的冲突
荒诞性语言与现实的语言交流具有相对性。社会语言学指出,每个人在不同的环境与情景下,语言的结构和形式都存在差异,这样的对比更能凸显出每个人的语言特点。人与生存环境是在不停的争斗与摸索中试图达到平衡点,以保证社会的正常运转。在《房间》中,品特通过主人公不一样的话语表现这一冲突。
(一)人生的无意义。独幕剧《房间》的场景就是一个房间。序幕拉开,在一幢大宅中的一个房间里,丈夫伯特坐在桌边,妻子罗斯边准备早饭边喋喋不休。罗斯的语言始终围绕他们房间的优点展开,仿佛这间房间就是世界上最优越的居住场所。例如:
接着吃,吃干净,这对你有好处。如果你想出去,最好往肚子里装点什么东西。你一出去就会感觉到。刚才,我望望窗外,真够我受的,连一个鬼影都没有。你能听见风声吗?我从没见过那人是谁。是谁呢?谁住在下面呢?我必须得问问。我想,恐怕你也应该知道,伯特。不过,无论是谁,那儿都不可能十分舒适。[2]
从上面的对话我们可以看出,伯特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罗斯唠叨的时候,伯特一声不吭地吃着饭看杂志。喋喋不休的妻子和沉默寡言的丈夫看似一对矛盾的结合。妻子罗斯希望在人际交往中得到认可,但是又极力地想要避免在人际交往中不可避免的冲突,所以她找了个像是哑巴的丈夫伯特。她占领了交谈中的“制高点”,满足了自己的心理优越感。她可以无所忌惮地倾诉自己的想法,不会有人去反驳她。交流是两个不同个体之间的情感沟通,并不是一个个体的独角戏。一个喜欢诉说的人和一个近似“哑巴”的人相伴一生,其实比一个真正的“失语者”更为无奈。
(二)人与人之间的疏远。语言是拉近人与人关系的重要媒介,由于语言的共通让人们的沟通有了坚实的基础。语言学研究者们认为,经过掩饰的或者错误的语言,则可能造成误会甚至疏远人际关系。在品特的《房间》中,作为房东的基德应该最有权力去评论自己的房间,但是在剧本开始,作者一直通过妻子罗斯的言语来凸显房间的特质。房东基德又被设置为一个老人,行动不便、反应迟缓、语言能力减弱。无厘头的东拉西扯、无法准确接受信息的耳背耳聋、言不由衷的满嘴口水话甚至自相矛盾的前言不搭后语,使得观众和作者根本无法把握和判断这个形象。例如:
罗斯:那么,您妹妹什么时候去世的?
基德:是的,对了,一定是从她死后我就停止了计数。她总是把一切收拾得整整齐齐。我帮助她,直到她临终,她都非常感激我。她常常告诉我她是多么感谢我过去为她所做的一切――一切微不足道的小事。然后她就走了。我比她年长,啊,我比她年长。她有一间可爱的闺房,一间美丽的闺房。
罗斯:她怎么死的?
基德:谁?
罗斯:您的妹妹。
基德:我量入为出。
罗斯:您现在够花销吧?基德先生。
基德:完了。[3]
罗斯试着与剧中这位老人基德进行交谈,然而基德却胡言乱语地、不着边际地回答。人们同样也遇到虚假的对话,每个人物都在跟随着他自己的想法,而根本听不到别人对他说的话。似乎这个人物只试图在自己眼里为自己辩解,事实上,个体是被单独地关在他自己的醉感之中。语言只不过是一个游戏借口,例如:
我不相信他有一个妹妹。好了。等一等。你的紧身衣呢?给你。把外衣脱了,套上紧身衣。行了。你的围巾呢?给你。围上。别开得太急了,伯特,好吗?你回来时,我给你准备可可茶,你早点回来。等等,你的大衣呢?你最好穿上大衣。[4] 该段文字纯属罗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无法在字面上构建出任何意义,语言系统完全处于混乱状态。这种自问自答的混乱语言是对剧中丈夫伯特无法反驳或者不会反驳的解释,同时也是对于读者和剧本本体交流建立障碍。这种变得僵化了的、脱节的、不合适的语言就像所有近视法和所有矛盾的体裁一样运行着。[5]它不是进行表达,而是背叛;不是有利于交流,而是使个体孤立。
(三)人与环境的隔膜。语言是一种具有时效性、并随着外部环境变异的社会产物。罗斯长期身处于封闭的空间,这种与外界的不联通,客观上造成了她语言系统的老化和缺失。品特将“对话”处理成“独白”,侧面凸显出独处者的悲哀,最终揭露荒诞性,例如:
罗斯:噢,我想你们会在什么地方找到基德先生的。他刚离开去煮茶了。
桑兹先生:他住这儿,是吗?
罗斯:他当然住在这儿。
桑兹先生:您说他是房东,是吗?
罗斯:他当然是。
桑兹先生:噢,假如我想找到他,我去哪儿?
罗斯:噢,我不能确定……
桑兹先生:他住这儿,是吧?
罗斯:是的,但我不知道……
桑兹先生:您不清楚他究竟在哪?
罗斯:是的,不清楚。
桑兹先生:可是他确实住这,不是吗?[6]
罗斯一直认为基德就是房东,但桑兹却不以为然。她的言语中透露出她对这栋楼知之甚少。在他们之间运行的只有自动化,就像同样多的方位机械一样。没有牢固性,被转变成了机器人,罗斯把自己关在一个现实的人造世界里。语言因此不再完成其交流的功能,它只突出人物的异化。
三、“荒诞派语言”书写真实的社会
品特用《房间》中女主人的“胡言乱语”来反思我们真实的世界。剧中没有鲜明的形象,没有激烈的矛盾冲突,从场景的开始到结束,有的只是罗斯无尽的孤独与对生活的恐惧。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黑色幽默、支离破碎的片段。四个闯入者相继侵入头脑简单的老妇人罗斯的卧室,她最终变成瞎子。剧中的罗斯一直呆在冰冷的房间里,而房间真的能给予她安全感吗?剧中她的语言透露出几点:房间很温暖、楼下地下室很糟糕、外面很冰冷。通过房间内外的强烈对比,显示出罗斯对房间的依赖性,更重要的是她把房间看作是她的温柔港湾,对房间有一种心灵上的归属感。
社会福利制度健全的英国并没有想象中的光鲜亮丽,《房间》中罗斯的焦躁不安正是对这样社会现实的反映。黑人赖利希望罗斯回家,而从罗斯所谓的不愿意“回家”中,我们可以看出,“家”在更多意义上是心灵上的、思想上的一种归宿感。
哈罗德?品特在自己的多部作品中,都应用到了“家”的概念。通过对其剧本的解读和总结,我们可以得出品特对于家的意义解析是依次递进的三层关系。哈罗德?品特对于“家”的需求理论如下图:
正如马斯洛需求理论的金字塔样式,哈罗德?品特对于“家”的概念解析同样是从物质到心理、从物理到心灵的逐层次提升。一个自求封闭的房间和一个自求封闭的妻子罗斯被一步步瓦解。“家”对于罗斯来说只是一种臆想,充斥在罗斯身边更多的是对外的排斥、种族主义的盛行和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
四、结语
这部剧的主线悬念是地下室对罗斯的房间到底有什么威胁。房间是光明的、温暖的;而地下室是黑暗的、阴冷的,是外部大黑暗、大阴冷最接近罗斯的触角。在哈罗德?品特构建的《房间》中,罗斯一直在自我封存,主动和外界环境对立起来。所以整个外部环境便构成了剧本中的“恶势力”。罗斯身边出现的“闯入者”则变成了“恶势力”的代言人并对自求封闭的罗斯进行迫害。“闯入者”和罗斯的交谈,充满着误会和矛盾。这种冲突设计,不局限于常规的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而更多地着力于人与除自身以外的整体社会环境之间的矛盾。
罗斯最后被“恶势力”压倒而失明。罗斯的失明可以看作是人类生存状态的不可突破和不应突破。《房间》充分体现了品特对人类生存困境的思考,凸显了荒诞派戏剧的象征和隐喻特点,强调了荒诞派戏剧的思考社会、批判社会的现实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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