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2-12-01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艺术理论
论文导读::《老人与海》作为最能体现海明威“冰山原则”的力作,其主题繁复多样。从生态批评视角解读作品,进而发现海明威生态思想的矛盾性——一方面宣扬人类中心主义的价值观,张扬对自然进行精神征服的“硬汉”精神;另一方面却肯定自然不可战胜,以狂妄自大的态度对待自然必然招致失败。海明威生态思想的矛盾性表现了现代人对自然与人的关系的困惑。
论文关键词:海明威,生态批评,人类中心主义,生态整体主义
生态批评是在人类和整个地球存在危机的这个大背景下形成并发展的,是人类对防止和减轻生态灾难的迫切需要在文学批评领域里的表现,是在具有社会和自然使命感的文学研究者对拯救地球生态的强烈责任心驱使下出现的,并在20世纪90年代一跃成为文学研究领域里的显学。[1] 生态批评的元老之一、俄勒冈大学资深教授格伦·洛夫在其专著《重估自然:走向一种生态批评》中较为完整地阐述了生态批评的价值:“今天文学最重要的功能是重新指引人的意识去充分认识一个受到威胁的自然世界中自然的地位。”[2] 也就是说,文学应该从生态系统整体利益出发,考察和表现自然与人的关系;探寻生态危机的社会根源,最终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从生态批评视角看,《老人与海》是一个关于人和自然的寓言故事,主人公圣地亚哥老人是人类的象征,大海、马林鱼和鲨鱼是大自然的象征。在《老人与海》中,海明威流露出互为矛盾的生态思想:一方面认为人应该亲近自然和热爱自然,谴责人类征服自然的行径;另一方面却宣扬人类中心主义的伦理观,高唱对自然进行精神征服。海明威生态思想的双重性在矛盾深层次上表现了现代人对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迷茫。
一、征服自然与敬畏自然的矛盾
《老人与海》旨在表现人通过战胜自然伟力的方式来实现自我的思想。出海捕鱼是圣地亚哥老人征服自然的一种方式,他不仅通过捕鱼来满足自己生活的需要,而且藉此证明自己的价值、自己的能力。老人与鱼的搏斗实际上就是人与自然的搏斗。在那场人与鱼的殊死搏斗中,老人充满了骄傲的感觉生态整体主义,他把对自然的悲壮的抗争视为人维护尊严的必然和必需。正如作品所说的那样,老人杀死鱼是为了自尊,是为了让人们和他自己相信“你永远行的”,是为了让大自然知道“人有多少能耐,人能忍受多少磨难”。在极端艰难险恶的情况下,他做出了常人所不能做之事,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之苦。渴了,喝点冷水;饿了,吃些生鱼;困了,把钓绳绕在肩上打个盹儿;手抽筋了,咬紧牙关忍住。怀着征服自然、控制自然的必胜信心,凭着不怕苦不怕死的顽强精神,制服了不肯就范的大鱼论文发表。可是,在凯旋返航的途中,遭遇到更加可怕的灾难——成群的鲨鱼追寻着大鱼的血腥味,向他的小船疯狂扑来,抢食他的劳动果实。在更加强大的对手面前,老人不是束手待毙,而是毫无畏惧地拼尽全身力气与鲨群搏斗。嗜血的鲨鱼群一次次进攻,越聚越多,圣地亚哥则愈战愈勇。鱼叉、刀子、船桨、棍棒、舵柄、帆杆等都成为他与鲨鱼战斗的武器,硕大凶猛的鲨鱼一个一个地被打死,鲜血染红了海面。面对不可征服的大自然,面对孤独无援的悲凉境地,圣地亚哥没有向大海,没有向大马林鱼,更没有向鲨鱼妥协和投降。最后,大鱼被鲨鱼咬噬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但老人对生活仍然充满信心,依然准备重整旗鼓继续出海打渔。“一个人并不是生来就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被毁灭,却不能被打败。”是圣地亚哥坚持的生命法则,更是海明威崇尚的人生信条。
然而生态整体主义,海明威对待自然的态度是矛盾的:一方面坚信人在自然中占据主导,人类可以通过自身的拼搏改变现状,绝不应该向包括自然在内的任何外力屈服;另一方面又对大自然充满了深厚的敬畏之心。
在与象征着自然伟力的马林鱼和鲨鱼搏斗的过程中,圣地亚哥老人沈括而丰富的内心独白则明显流露出对自然深厚的敬畏。他称马林鱼为“兄弟”,赞叹它的伟力,并由衷地对它说:“鱼啊,我爱你,非常尊敬你。”在与大鱼的生死决战中,他感叹道:“它是这样沉着,这样强壮,看来它又是这样的毫不惧怕,这样的充满信心。”他承认,虽然它们“不像我们杀它们的人那样聪明,”但“它们比我们更崇高,更有力些。”在他的眼中,马林鱼是神圣而灵性之物,觉得“照它的举止风度,照它那种很有体面的样儿,谁也不配吃它。”[3]面对抢夺其胜利果实的鲨鱼,老人也充满着敬畏之情。“那是条很大的灰鲭鲨,生就一副好体格,能游得跟海里最快的鱼一般快,周身的一切都很美,除了它的上下颚。它的背部和剑鱼一般蓝,肚子是银色的,鱼皮光滑而漂亮。这种鱼生就拿海里所有的鱼当食料,它们游得那么快,那么壮健,武器齐备,以致所向无敌。”在老人眼里,这条灰鲭鲨是力量、气魄和勇气的代表,拥有捕杀所有其他海洋生物的能力和权力。可是生态整体主义,为了生存,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他不得不杀了大鱼,再杀鲨鱼。“我很痛心,把这鱼给杀了”,“它活着的时候你爱它,它死了你还是爱它。如果你爱它,杀死它就不是罪过。也许是更大的罪过吧?”“我杀死它是为了自卫......再说,......每样东西都杀死别的东西,不过方式不同罢了。”“鱼啊,......对你对我都不好。我很抱歉,鱼啊。”老人无论在理性方面还是在感性方面都不能完全赞同自己的这种对自然施暴的行为,这恰恰说明了他有很强的负罪感。他需要消解这种负罪感,但又不能完全消解,因为无论他“希望不必再斗了”的愿望有多强烈,群鲨依然不断来袭。
整个捕鱼故事具有强烈的反讽意味:生活中的强者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八十多天的辛劳捕得的大马林鱼却没能逃脱死亡的下场,而正是它的死亡给老人带来了灾难性的厄运论文发表。“第三者”鲨鱼的到来显然是老人杀死马林鱼所致——老人将鱼叉深深刺进了马林鱼心脏,鲜血喷涌而出,溅下一缕腥踪,这使得第一条鲨鱼追寻而至。最终,老人得到的只是一副马林鱼骨架。毫无疑问,这一笔揭示了人类企图超越自然秩序中自我既定位置的可悲结局。小说在描述人是不能被打败的这样一个主旨的同时,也从另一个侧面告诉我们,自然法则是人类的力量难以抗拒的,若以狂妄自大的态度对待自然必然招致失败。
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里说过:”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每一次胜利,在第一线都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在第二线和第三线却有了完全不同的、出乎意料的影响,它常常把第一个结果重新消除。”[4] 恩格斯的“一线胜利二线失败论”向人类郑重宣告大自然是不可征服不可改造的,人类如果狂妄到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自然规律;那么重视可能在开始阶段看到一些战天斗地的获胜表象,但最终得到的却一定是悲剧结局。[5]
二、人类中心主义的自我价值实现与生态整体主义的矛盾
人类中心主义主要表现在三个不同的层面上:认识论意义上的、生物学意义上的、价值论意义上的。生态批评关注的是价值论意义上的人类中心论。“(非人类中心论反对的)价值王国是人根据其对人的完美形象的理解和对人的存在的终极关怀构建的意义世界生态整体主义,是人塑造、确认和完成‘人类自我’的一种方式。”[6] 这种价值观认为人的利益是道德原则的唯一相关因素。人可以为了使其自身的利益最大化而无视自然规律,对自然加以践踏和蹂躏。[7]
在《老人与海》中,海明威隐晦地强调了人应尽全力去与自然作斗争,在征服自然的精神胜利中实现自我价值的思想。这种置个人自我价值的实现于整个自然界的整体和谐之上,不顾人类创造的物质文明而去追求所谓的精神胜利,其实质是人类中心主义在价值观上的表现。对圣地亚哥老人来说,生活的艰苦,运气的不佳以及由于精神上的不合世俗而造成的孤寂,都没有将他压垮,他依然斗志昂扬地、充满自信地生活着。这不仅表现在他兴高采烈地在自己一贫如洗的陋室中与孩子一起评论棒球赛,全然不考虑这背运的时日与生活,而且还表现在老人的梦境中。即使在梦里,老人也希望自己作为一头勇敢、自信、坚强的狮子,去迎接命运的各种挑战。他不仅视马林鱼为“朋友一样的竞争者”,欢迎它,敬佩它,迷上了它,最后爱上了它——他崇尚强者,并且把能够战胜强者作为自己的骄傲和自豪;他还赞美巨鲨,说它是“美丽的”,并对它的勇敢强大给予敬佩和赞扬——为了保护自己的猎物,他又不得不同这个美丽而强大的敌人进行搏斗。在更为强大的自然造物面前,老人没有丝毫的退却,表现得无所顾忌、无所畏惧。尽管老人最后失败,但这种失败比刚刚获得的局部的胜利,更能揭示老人的乐观精神:即使是在注定的失败面前,人类的精神不会屈服。[8] 老人认为自己“天生是个渔夫,正如那鱼天生就是一条鱼一样。”这是命运使然:鱼生来是给人杀死吃的。可见,老人在与自然搏斗的过程中关注更多的还是人类自身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然而,在圣地亚哥老人强悍的“硬汉”的外表下,深藏着一颗热爱自然的心——他敬重所有的非人类生命,把他自己生态整体主义,人类生命和所有的非人类生命置于同等地位。显然,圣地亚哥的思想颠覆了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
在老人眼中,人与自然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相互比照的。大海与老人的关系是互为依存的,老人的成功与失败都是在大海的怀抱中得到的。老人对象征自然的大海进行了赞美,表现出对自然规律的深刻认识和理解论文发表。老人总是把大海看作女性,因为海洋是仁慈的、美丽的,赋予了人们莫大的恩惠,养育了像老人这样许多以海为生的渔夫;飞鱼、鸟儿、浮游生物、海豚和海龟在老人眼里都是美丽可爱的生物,他喜欢它们,因为“它们是他海上的主要的朋友”;他视海里的生物为自己的兄弟和朋友,认为自己有着和海龟相似的心脏、脚和手,夜里他能根据海豚不同声音辨别出雌雄,他说:“它们一起嬉戏玩耍,互相关爱。它们像飞鱼一样,是我们的弟兄”;“有三样东西是兄弟:那条鱼和我的两只手。”——他和大马林鱼情同手足,是一对生死兄弟。老人在遭遇鲨鱼的袭击时,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切都没了,只怪我出海太远了。”也就是说,人类自己走得太远了,脱离了人在生物圈中的恰当位置,进入了不属于自己的领地,就是对自然的冒犯,受到大自然的惩罚(鲨鱼的攻击)也就在所难免了。如果人类自己把生存所系、性命相关的自然和生态环境摧毁,人类自己就会走向生态系统的总崩溃,走向生存的末日![9]
人的不屈精神诚然十分可贵,人的尊严固然不可失去。然而在强调与肯定人类力量的同时,我们应该认识到人类只是自然界生物圈的一个组成部分,并不比其他生命形式更高贵,人类无权破坏这个生物圈。“一个人并不是生来就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被毁灭,却不能被打败。”圣地亚哥老人的这句豪言壮语放在人类社会的背景里看,也许能够体现出悲剧性的英雄精神;但是,如果把这句话放到自然与人的关系里来审视生态整体主义,其荒谬性就充分显现出来:人都被毁灭了,又何谈不败?假若人类这个物种有一天终于在这个星球上被彻底毁灭,难道他的不败的精神、胜利的精神还能在那个荒凉的、无生命的星球上永远闪光?面对大自然,人类太看重自我,太缺乏敬畏,这种虚荣或虚幻的东西如果过度膨胀,膨胀到无视基本的自然物质和生态保障的程度,那就必然要走向极端的唯心、极端的的虚妄。如果没有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作祟的话,人的自然化与自然的人化是一个多么理想的境界![10]
《老人与海》是海明威冰山原理创作的代表作之一。从生态批评的角度,可以发现作者蕴藏在水面之下的“八分之七”的对立矛盾的生态思想。海明威在这部篇幅不长的小说里展示了两种互为矛盾的生态思想:一方面宣扬人类中心主义的价值观,张扬对自然进行精神征服的“硬汉”精神;另一方面却肯定自然不可战胜,以狂妄自大的态度对待自然必然招致失败。究竟在“硬汉”精神和生态平衡之间我们该作何选择,探求这一问题的答案也正是本文的目的所在。海明威生态思想的矛盾性提醒我们,人类不能以征服自然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实现自我,否则,会遭到自然严酷的、甚至是毁灭性的惩罚;人类应该正确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摆正人类在自然界中的正确位置,建立与自然的真正和谐健康的关系。这也是正确应对全球能源危机、生态危机、发展危机、生存危机,拜托为争夺资源、财富、地位而形成的政治危机、社会危机、心理危机,实现人类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唯一方式。
参考文献:
[1].王诺.欧美生态批评——生态文学研究概论[M]. 上海:学林出版社, 2008:11
[2].Love Glen A. Revaluing Nature: Toward an Ecological Criticism[A].The Ecocriticism Reader: Landmarks in Literary Ecology[C]. In CherryllGlottfelty & Harold Fromm(ed.). Athenes: The 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1996:237
[3].陈果.生态批评视野下的《老人与海》[J]. 辽宁行政学院学报,2010(5):132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6:78
[5].王诺.欧美生态文学[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238
[6].杨通进.人类中心论与环境伦理学[J]. 人大复印资料·伦理学,1999(3):62
[7].周山,谢东华.论海明威的生态伦理观[J]. 求索,2009(5):194
[8].朱蔓.《老人与海》:生命活力与自然法则的对话——解读海明威的“人与自然”观念[J]. 辽宁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3):92
[9].戴桂玉.生态批评视角下的《老人与海》[J]. 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7(6) :52
[10].王桃花.《老人与海》中的自然生态初探[J]. 北京化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