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存在主义角度看《夜访吸血鬼》中路易的寻根

摘要：《夜访吸血鬼》是美国当代女作家安妮莱斯的代表作，刻画了一系列与众不同的吸血鬼形象。主人公路易是一个人性未泯的吸血鬼，忍受着作为吸血鬼的生理需要和道德要求的折磨。他的寻根之旅与萨特的无神论存在主义理论中的主题契合。本文试图分析路易身上反映出的存在先于本质主题，探讨该作品中的存在主义哲学元素。
论文关键词：夜访吸血鬼,存在主义

　　安妮莱斯以创作出《吸血鬼编年史》系列小说出名，其中第一部夜访吸血鬼既是她的处女作也是被公认为最好的一部。莱斯打破了以往哥特小说中凶猛嗜血的僵尸的原型的传统，刻画出富有人性的感性吸血鬼形象，尤为注重吸血鬼心理活动的细腻描写，引起读者的同情和反思，有评论家甚至指出莱斯的吸血鬼是哥特小说史上的转折，为后来的类似题材的文学作品以及电影电视剧开辟了新的道路。学术界对莱斯小说的研究多为小说中反映出的酷儿文化以及性别研究，也有部分研究她所创新的哥特式特色，但很少有人研究她作品中反映的哲学元素。文中主人公吸血鬼路易的许多自述都反映了他对生命，人生及宗教信仰的看法，并且安妮莱斯自己也在采访中谈到自己曾受到存在主义哲学影响，本文就试图探讨作品中反映出的存在主义元素。

　　《夜访吸血鬼》讲述了吸血鬼路易向一个年轻记者讲述自己从变成吸血鬼至今的生活经历的故事。路易原本是住在路易斯安那的一个庄园主，过着富足的生活，但在和他挚爱的弟弟发生争执后，弟弟跳楼自杀，使得路易处在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之中。在此情况下，吸血鬼莱斯特找上路易并将其变为吸血鬼和他一起生活。成为吸血鬼后，路易并没有因为拥有吸血鬼那敏锐的感官和强大的能力而快乐，而是处于更深重的折磨中。路易宝贵的人性没有因为成为吸血鬼而流失，他为自己要吸食人类鲜血并杀生而感到痛苦不堪，一直深深地谴责自己。然而他又无法抵抗来自吸血鬼嗜血的本能，所以这一对矛盾始终伴随着他，迫使他不停的探索能够平息这对矛盾的方法。路易曾一度只靠老鼠等动物的血来维持生存。莱斯特则是不折不扣的嗜血者，毫无自责之说，并享受杀生的乐趣，鄙视路易的软弱。在追问莱斯特有关吸血鬼的本质无果后，路易决定离开莱斯特。而在这时他们遇到了病重的六岁小女孩克劳迪娅和她已死去的妈妈的尸体，路易对克劳迪娅生命的强烈渴望被莱斯特看穿并利用成留住路易的筹码，莱斯特诱导路易吸食克劳迪娅的血然后自己将其变为吸血鬼，路易就有了留下的理由，即照顾小克劳迪娅。随着克劳迪娅渐渐长大，她也意识到自己作为吸血鬼和人类的不同之处，也想要寻求吸血鬼的本质，于是谋划杀死莱斯特并和路易一起前往欧洲寻找同类。在巴黎他们遇到了以老吸血鬼阿曼德为首的经营着吸血鬼剧院的吸血鬼们。在此，路易找到了答案，却是令他十分失望的答案。他本认为自己本质是邪恶的，应该是撒旦之子，结果却得到上帝根本不存在，撒旦也不存在，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没有确定的意义这一答案。

　　一、路易的痛苦根源---自在与自为的不可调和

　　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从本体论出发将人的存在分为自在的存在和自为的存在。自在的存在是指人们的“感觉内容”，是意识之外的不以人的意愿为转移的客观的现实的东西。而自为的存在则等同于意识，它不是一个物，而是一种存在，一种纯粹的自在性。这两种存在中，自在的存在是一个充实体，意味着他一旦存在就不会再根据意志而改变。自为的存在则不同，它是不充实的，永远运动着，因此他永远都在行动寻求变化。人的存在即是这两种存在的结合。根据萨特，人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的，纯粹偶然。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也是偶然的，并通过特殊的情绪体验来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这点，萨特在他自己的戏剧作品《恶心》里有完整的体现。

　　小说中路易成为吸血鬼后在经过简短的适应期后就陷入了永无止境的痛苦中。作为一个吸血鬼，在人类社会中他是一个异类，所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而孤独正是所有吸血鬼的共同特征。这种孤独感就是路易的自为和自在相遇的情绪体验。除了孤独，就是痛苦，忍受着生理需求和道德要求的冲突带来的心灵的折磨。用萨特的自在和自为来分析的话，路易自在的存在即是他的吸血鬼身体，强壮，敏锐，外表华丽，并且不朽。可路易的意识仍保留了人性，残存的人性使他敏感，富有同情心，完全不同于其他吸血鬼同类，也正是这样一个惹人同情的吸血鬼吸引了众多的读者。当路易意识到自己必须吸血才能够存活时，他陷入了无边的痛苦。这种痛苦也是存在的体验。即路易的自为意识到自己的自在是一个吸血鬼，而自为却保留了人类的道德准则不能杀人，这时孤独和痛苦提示着路易的觉醒，而这种觉醒完全出于偶然。事实上，他成为吸血鬼也出于偶然，路易在采访中被问到是否是自己决定变成吸血鬼时说到：'Decided? It doesn't seem the right word. Yet I cannot say it was inevitable......No, indeed, it was not inevitable'(Rice, 10).在这里他表明了自己无法控制的完全出于偶然的事实。这种偶然符合萨特关于意识对存在的体验的来源。

　　除了情绪的体验，路易自在和自为的不可调和还表现在有限生命和无限永生的矛盾中。千百年来，人类都追求长生不老的妙方，无论科学与迷信。然而人类的追求在吸血鬼路易身上却成为一种诅咒。身为吸血鬼，路易是永生的，可是恰恰是在他能够永生之后，他才意识到生命的可贵，可是他已经再也不能拥有人类那样的生命了，他只能在吸血的瞬间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搏动并满足生理上的渴望得到平静。在小说里，生命被莱斯物化在血液里，像流水一样，被心脏传送，汹涌澎湃。路易在吸血时感受到生命顽强的力量，对生命肃然起敬，却发现自己要无情的剥夺他人生的权利，扼杀生命，并且要永无止境的重复这一件事，因此他要永远永远承受这种痛苦。所以，小说中阿曼德道出了永生对吸血鬼意味着什么“this immortality becomes an penitential sentence in a madhouse of figures and forms that are hopelessly unintelligible and without value”（Rice, 221）。路易的意识，即自为，尊敬渴望生命，而自在却是永生的且要残忍的杀害生命，自在和自为的矛盾使得路易处于用不宁息的痛苦之中。

　　二、路易对信仰的追求---虚无

　　萨特的存在主义是无神论的存在主义。萨特曾从本体论的角度出发论证过上帝的不存在。“在萨特看来，上帝是代表一种理想的境界，是完美的自在与自为的统一”（杜小真，148）。但这种完美的统一是不可能存在的。人类也不是上帝创造的，人被看做是存在，是偶然被“抛”到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所以并没有什么善恶标准的存在。

　　小说中路易对上帝的存在经过了反复的思考，最终也是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最初当路易还是人类时他是一名天主教徒，信仰圣母玛利亚。但当自己成为吸血鬼后，亲身经历自己所做的被视为恶的事情后，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存在是否有意义，并且自己是怎样被创造出来的。如果上帝存在的话，上帝如何会让这样一种从根本上就作恶的生物存在呢？如果不是上帝创造自己的话那是谁创造的自己呢？撒旦吗？他开始经历这种拷问自己的煎熬，变得越来越不相信上帝的存在。他的怀疑在他和克劳迪娅杀了莱斯特的那个晚上在一个教堂里爆发出来。这里莱斯着重描写了路易眼里的教堂里那些画像和雕塑，尤其是被老鼠啃噬着的木雕圣坛，更预示着路易心中信仰的崩塌。看着教堂里的一切，路易出现了幻觉，他看到自己沿着圣坛的台阶，分发圣餐，而这却是耶稣基督的工作。这一幕可以说是莱斯运用的一个讽刺，神的工作由一个万恶的吸血鬼来做，不是天大的讽刺吗？当幻觉消失时，路易的想法更体现了萨特的信仰观，他想到“God did not live in this church; these statues gave an image to nothingness...I was the only supermortal thing that stood conscious under this roof”（Rice, 112）！上帝不存在，所有的都是虚无，这就是路易的感觉。他后边的行为更可看做是对上帝的挑衅，是质疑上帝存在的表现。他向一个神父做告解，表白自己的身份，承认自己犯下的无数次杀生罪行，然而神父无法相信路易所说的事实，甚至认为他在开玩笑亵渎神灵。路易无法再忍受一个人不相信事实却相信一个无法证实的虚无，愤怒的他将神父杀掉了，在一个神圣的地方，在这个本来被认为上帝存在的地方，杀掉了一个神职人员，这个人死前呼唤上帝拯救他，而上帝没有出现，再一次说明上帝是不存在的。

　　这次行为是路易自己的探寻，当他在巴黎碰到更加年长的权威的阿曼德时，他迫不及待的问了这个折磨他许久的问题，到底自己是不是撒旦的孩子，上帝到底存不存在。答案是简单的，甚至简单到让人难以置信，阿曼德仅用逻辑就论证了他不是撒旦的儿子。因为如果一切都是上帝创造的话，那么撒旦也是上帝创造的，按照路易的问题则路易归根结底也是上帝创造的，可是事实上，上帝是不存在的。阿曼德简单并肯定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上帝不存在。至此，路易那仅有的一丝希望，希望上帝存在以给自己存在的理由彻底破灭了，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悲观的事实，继而承认自己的存在并没有意义。一切都将归于虚无，阿曼德告诉路易，在一个不断变化着的世界上，吸血鬼却永远不变，这对于所有吸血鬼都是无法忍受的一种痛苦，最后，吸血鬼也是消失，无人知晓。

　　总结

　　安妮莱斯笔下的吸血鬼路易一反传统吸血鬼的凶恶形象，有着丰富的感情，残存的人性使他饱受道德标准的煎熬，更加引起读者的怜悯。在他不断的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中，他踏上了寻根之路，并最终得到令他失望的答案。上帝不存在，永生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诅咒，不会给他幸福只会带来痛苦。安妮莱斯通过描写永生的吸血鬼的寻根之旅，以及吸血鬼对生命的存在意义的思索，从侧面表达了安妮莱斯对当代人类社会的反思，也表达了她对美国当代社会人们严重的存在感缺失的担忧。通过该作品安妮赖斯试图唤醒人们重审生命的短暂，珍爱生命并努力活出生命的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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