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2-12-01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艺术理论
摘要:凯瑟琳·安·波特系二十世纪美国南方女作家中的佼佼者。她擅长于刻画光怪陆离的西方世界中的人类处境,探讨人性中的善与恶,辜负与内疚等永恒的母题。《他》写的是一个庄园里的傻男孩,在家庭中备受歧视却负担家中一切重要劳动,后因受伤残废被送入慈善院,途中他热泪盈眶不愿离家,导致母亲良心发现悔恨不已的故事。通过描述这一哀婉动人的故事,波特辛辣地讽刺了人性中的邪恶催生了罪孽与悲剧,从而旨在唤醒对平凡生命的关怀。
论文关键词:凯瑟琳,安,波特;“他”;悲剧
《他》以惠普尔太太搂着“他”大哭了起来而结束。因为惠普尔家生活境况不好,“他”的病况对于这样一个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为了可以让“他”得到更好的照顾,惠普尔先生与妻子决定把这个弱智的儿子送入慈善机构。在被送走的路上,“他”开始抽搭搭地哭起来,“‘他’把双手从被窝里挪出来,用指关节擦着鼻子,后来用被子的一头擦起来”(第233页)。无论是读者还是惠普尔太太都无从确切知道“他”之所以哭泣的原因,但“他”的哭泣却促使惠普尔太太反思自己对待“他”的有愧之处。在惠普尔太太看来,她不允许自己为“他”考虑得太多,甚至她认为“他”远远不是一个正常人。不管“他”的哭泣是出于何种原因,但这个事实却是残酷的:
也许“他”记起了那一回她掴“他”的耳刮子,也是那一天“他”给那头公牛吓坏了,也许“他“睡觉着了凉,可没法告诉她,也许“他”知道他们在干脆把“他”送掉,一了百了,因为他们太穷了,养不起“他”……啊,“他”生到世上来就是一件不幸的事。(第233页)
故事的中“他”自始至终都是沉默的,而结尾处惠普尔太太也只是用胳膊紧紧搂着“他”而默默哭泣。虽然说“此时无声胜有声”很多时候是对一种崇高的感情无法表达而存在的情形,但在这则故事中,沉默所包涵着人性诸多无法言说的情感,或是积极乐观的亦或是令人无奈的。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阐释完美的悲剧应模仿足以引起恐惧与怜悯之情的事件。在《他》中,尽管大部分的内容呈现出来是对惠普尔太太以及其他人虚荣冷漠无情的讽刺,但结尾却让读者对“他”和惠普尔太太的悲剧故事产生强烈的怜悯之情。以亚里士多德的标准来衡量,《他》无疑是个悲剧。那么,这个悲剧是如何形成的?这其中有先天的因素,也有后天人为所导致的。
“他”天生就是不幸的,因为生来他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而他的低能、弱智,不能正常地表达自己,却没有帮他赢得父母更多的关爱。“他”甚至没有正式的名字,仅仅是被称作“他”。“他”的迟钝于笨拙被当成是健康强壮的一种表现。养鸡室的一块木板给风吹下来,砸在“他”的脑袋上,“他”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觉得;“他”搬运起木头和水来,能比艾德纳多拿一倍;在刮风下雪的坏天气,他们从“他”小床上抽出一条被子来给别人添上,“他”似乎从来不在乎冷;惠普尔一家的亲戚来串门儿时需要宰杀一头乳猪,惠普尔太太让“他”去冒险,因为“他”足够强壮与勇敢,但当惠普尔太太接过乳猪在喉咙上划了一刀时,“他”看到鲜血就身子一晃喘着粗气跑掉了,似乎那一刀是划在他自己脖子上;“他”被使唤去放公牛,这件在众人看来极其危险的活儿,却被“他”处理得很好,“他”一瘸一拐地走着,公牛笨重地跟着,温顺得像牛犊子似的;“他”在经历了一场大病之后还顶起了种棉花的活儿。家中凡是辛苦、危险的活计都成为“他”理所应当做的,然而惠普尔先生和太太从未在意过“他”的感受,他们以为“他”是没有知觉、只会埋头苦干和喂饱自己的一头牲畜。这无疑是悲剧产生的第一环节。
惠普尔太太是整个悲剧的另一个促成者,她是一位好强、虚荣、要面子的女性。一方面她希望得到邻居和亲朋好友们的认可,认可她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母亲,另一方面她又无法接受自己儿子是一个有智力障碍的儿童的事实。于是在伦理道德与个人情感的冲突中,惠普尔太太在对待“他”的时候总也是充满着矛盾的。惠普尔太太不想因为家境贫寒外加有一个弱智的儿子而被邻居们看不起,于是她不得不在谈别的事情以前,先提到“他”。这样做似乎才叫她安心。她总是会向众人谈论起“他”是多么地健康快乐,“他”还是给这个家增添了乐趣的——“我再怎么也不会让‘他’出什么岔子的,不过,看来我好像没法叫‘他’不淘气。‘他’是这么结实、活蹦乱跳,‘他’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打‘他’会走路起,‘他’就是这个样”(第222页),惠普尔太太总会向外人反复唠叨这些话,以此来证明“他”在自己心目中有着重要的位置,自己对“他”的关心也是细致入微的,以博得亲朋好友们的肯定与赞赏。尽管如此,但她自己内心深处却无法否定自己对“他”感到厌恶与嫌弃,因为“他”总是会时不时地给家里增添麻烦,“他”的笨拙会让她感到厌烦,“我(指惠普尔太太)要是不阻拦‘他’的话,‘他’会把一头猪一股脑儿吃下去。我要是让‘他’放开肚子吃的话,‘他’会吃的其他两个一口也吃不上”(第225页);“我的老天,我花了那么多的手脚把你打扮好,瞧你现在这幅模样”(第226页)。毫无疑问,惠普尔太太对“他”总是有着怨言,嫌弃“他”是负担,拖累了家中人的生活。惠普尔太太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对“他”尽到母亲的责任,但作为普通人,她又情不自禁地会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呆儿子而烦恼,就是在这种伦理道德与个人情感的强烈冲突下,惠普尔太太给“他”又涂抹上了一层悲剧色彩。
然而,惠普尔太太复杂的情感并不能单单归咎于她一个人,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面对惠普尔一家捉襟见肘的状况,邻居们或多或少地表现出瞧不起的态度,这无形当培养了惠普尔太太的虚荣心。当惠普尔太太弟弟一家来串门子的时候,惠普尔太太为了拿出像样的饭菜,不顾自家承受能力把一头乳猪拿出来招待仅仅是为了不想被看不起,强烈的虚荣心终于博得客人一家的赞赏,但却得不偿失。亲朋与邻里们负面的价值观念催生了惠普尔太太的爱慕虚荣,而惠普尔太太的观念则直接影响着她对待“他”的方式,而这些也恰似连锁反应一样催生了“他”的最终悲剧。
在《他》这一作品中,波特成功地截取了生活中最为普通的人物的普通故事、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了人性中的黑暗面。让读者看到一个让人心生怜悯的悲剧人物“他”,也让读者看到一个交织着爱、恨以及内疚的、有血有肉的母亲形象。作者善于捕捉细微末节、渲染情节气氛、生动刻画人物性格,成功地将一个悲剧故事呈现在读者面前,引人深思。波特对人性的这一挖掘与探索,不仅仅局限于特定的人群,而是有着深刻的普遍意义。因此,从这个意义上判断,波特理所应当归为不朽作家这一列。
参考文献:
[1] Porter, Katherine Anne. The Collected Stories of Katherine Anne Porter.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World, 1965.
[2]波特著,鹿金等译,《灰色马,灰色的骑手》。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
[3]屠珍,凯瑟琳·安·波特论,《美国当代小说家论》,钱满素主编,北京:中国社科出版社,1987年,107-110页。
[4]亚里士多德著,罗念生译,《诗学》。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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