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2-12-01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艺术理论
摘 要:\"感性\",一直是美学学科研究的对象。但是,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反观我们的文明,\"感性\"并未得到足够的重视,而是越来越被过度理性化、物质化的文明\"同化\"、压制。而在发达工业社会、资本主义国家中,这种文明\"病症\"尤为明显。马尔库塞的晚期思想多从美学方面探讨、批判了此种状况。他对感性、本能的再次强调,对艺术的政治功用的强调与肯定,尽管带有一定的浪漫主义、理想主义色彩,却是值得现代人深思的。
关键词: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感性;理性;审美
一
1750年,鲍姆嘉通正式地以"?sthetik"出版了他的《美学》第一卷,这也标志着美学学科的诞生。从诞生伊始,"美学",就是这样一门科学:它把感性认识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自此,在门类繁多的科学当中,"感觉学"才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感性"也作为一个蕴含无限真理的对象而被纳入到科学研究领域。依照这样一门科学自身所陈述规定的那样,我们的感性认知必然应得到极大的肯定,也将由此而得到完善:"'埃斯特惕克'(aesthetic)一词反映了对感性(因而对"肉体的")认知过程的压抑性对待。在这个历史中,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的美学基础,抵御着理性的压抑规则。它努力去展示美学功用的中心地位以及把它作为存在的范畴建立起来,它激发出感性的内在真理的价值,使它们不再落入占支配地位的现实原则之下。"
然而,直至今日,各种呼唤感性回归的言论仍然不绝于耳,甚至较之以往的任何一个时代都更为急切与响亮。出于对低级的、有限的、不自由的、混乱多变的物质世界的鄙视,西方的理性主义者们曾成功地将自己的"理念"精神从低劣的现实中抽离出去,使其凌驾于一切感性存在之上。"最高的真理、最高尚的德行、最悦人的愉快,这些构成人类真正内涵的东西,在根本上就与人类生存所必需的东西被一道鸿沟分割开来了,它们遂成为一种'奢侈'。" "作为'低级的'甚至'最低级的'能力的感性,最多只能为认知提供素材、原材料,以便让理智的高级能力去组织......感性只在附属的认识论的位置上,得到了一点哲学的尊严;这些过程不适应唯理论的认识论--也就是说,不适应那些超越材料的被动感受的领域--感性变得无家可归。" "真理"、"理性"遂成为一种披着贵族式华服的偶像。但是,在这样的一种心灵力量的驱使之下,人类却生产出了更多的无理性的存在物。
那么,如何挣脱理性一手构造出来的种种限制而使身心重返和谐?如何召唤回感官的敏锐、唤起快乐原则下的自由?自救之路在哪里?当我们这样发问时,面临着一种莫大的尴尬,因为理性一直是众所公认的"文明"的标志,理性创造的"有序"文明是人类摒弃了低级能力、优越于一切他物的象征。否定理性文明,即是否定了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人类的优越感和尊严!在众人看来,"重建文明"无疑地意味着要打破整个人类社会的存在根基,要彻底否定我们引以为傲的旧的智慧、知识,以及借之而生产出的一切。如此一来,何为"人"?"人"之历史与未来在哪里?都成了及其迫切而严峻的问题。
二
事实上,"重建文明"并不是要将人类推向绝境,所谓"重建"正是对在现实原则中挣扎的苦闷、压抑精神状况的回应与援救,也正是"Aesthetic"的一以贯之的使命与宗旨。"解放感官:它不仅不会毁灭文明,而且会给文明以更坚实的基础,更加强固的内在潜能",而在这里,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借助于一种基本冲动的活动--即游戏冲动--审美功用将'废除强制。而且,在道德上和肉体上,把人引入自由之中。'"它"将取消'理性法则中的道德强制',把'它们与感官的利益调和起来。"
在《审美之维》一书中,马尔库塞大量地引用了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关于审美的非功用,以及席勒在《审美书简》中的有关"游戏冲动"的论述,意欲借此阐述自己的这样一种根本观点:"艺术就是政治实践"。当然,马尔库塞的所有论述都是建立在对发达工业社会状况的批判分析之上的。然而,他对发达工业社会中"肯定文化"的批判、对人类文明的病态的发展方式的洞察与否定,依旧可以作为其后学者继续探究人类"文明"之未来与"重建"的向导。"重建文明",正是要反抗现存于文明社会中那个一直被过分强调与推崇的理性,以及由此而造成的对感性的忽视、对活生生的"肉体的"人的忽视。它要求重新唤起人们对人的本能与感性的重视。在马尔库塞看来,审美与艺术正是最理想的打破压抑的文明、压抑的现实原则的手段,它们同时又具有政治实践、政治革命的性质和色彩,而最终的理想化的人、社会、文明,又应当是审美的、艺术的。
不该否认的是,马尔库塞的思想最终是带有浪漫主义乃至空想主义色彩的。虽然他提出拯救畸形文明的角度与出发点极具革命性,意欲通过政治实践变革社会、达到解放人的本能从而使人获得全面自由的理想。但是,与马克思主义不同的是,它的手段是温和而保守的。马尔库塞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带有的这种"庸人"气息,他指出:"个体的意识和潜意识的力量,以及它们的政治功能"是不能被低估的,"该功能既可以是倒退的,也可以是解放的,在这两种情况下,它都能成为物质力量。如果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不能对主体的这种作用作出解释,那么,它就着上了庸俗唯物论的色彩。"正因为艺术、文学、审美较之暴力革命而具有更加根本、颠覆性的力量,亟需得到足够的认识与传播。在马尔库塞看来,新的人类社会、新的文明的到来必须具有这样的基础,即人的感性、欲求、本能的解放,人的内在的审美的改造、艺术化。否则,即使社会变革得以实现,而人本身并不会得到真正的质的解放,"肯定文化"也必然会以新的形式死而复生,成为新的现实原则、限制、压抑,再次造成人的精神、感性、自由的丧失。而马尔库塞依然怀着浪漫主义、英雄主义的情怀,希望能够釜底抽薪地瓦解"肯定文化",他始终在无畏地捍卫着自己的理想。
三
19世纪,德国心理学家费希纳曾提出了"自下而上"的美学的研究方法,心理学与美学的联姻使得美学的研究范围得以扩展。这样一来,那些一度被视为低级的、与理性针锋相对的感性、感觉、感官、肉体......一跃而成为人们热衷的研究对象。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可谓是这种新的转向的典型代表和佼佼者。弗洛伊德自始至终都在强调无意识、本能在人的行为活动中的主体决定地位,并解释了艺术的
产生原因、艺术家的艺术创作活动。在马尔库塞的晚期思想中,可以明显地看出弗洛伊德心理学对他的研究带来的影响。
但是,在批判弗洛伊德思想的同时,马尔库塞还提出了"非压抑性生存方式"这个概念,它"旨在表明,向现阶段文明有可能达到的新阶段过度将意味着,使传统文化颠倒过来,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就要解放迄今为止一直受到禁忌和压抑的本能需要及其满足。"(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区别于弗洛伊德的思想观点,在马尔库塞那里,人的本能的解放正是实现审美的途径。并且,借助于康德的理论,审美功用是"被用来展示一种非压抑的文明的原则,在此原则中,理性即感性,感性即理性。"在这样的理论前提下,席勒的"游戏冲动"的概念也具有了鲜明的革命性的审美色彩。而且,在《审美书简》中,席勒"就是想借助于审美功用的解放力量,达到重建文明的目的:审美功用被认为具有包含着一种崭新的现实原则的可能性。"如此一来,马尔库塞一直寻求的"政治的"问题的解决又找到了新的方向。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席勒的"游戏冲动"与弗洛伊德的无意识、本能概念自然是有着可以互融互通的地方。之所以要"重建文明",是因为,现存的文明的病症是感性冲动与理性冲动对立而以理性专制的胜利造成的,是感性理性化、贫瘠化、野蛮化的结果。这种文明带给现代人的尽是"伤痛","该伤痛产生于人类实存的两极层面之间的对抗关系",而"只有新的文明形式才能医治它"。在弗洛伊德那里,本是以快乐原则行事的无意识、本能,也必须地臣服于理性文明,自然地就要压抑那些混杂的、低级的感性、肉体、本能的部分,而努力去适应现实原则,接受现实原则的规则和价值。
人的质的解放,人的自由的获得,必须"在感性的解放中而不是理性中去寻找。自由在于认识到'高级'能力的局限性而注重'低级'能力。换言之,拯救文明将包括废除文明强加于感性的那些压抑、控制。"游戏冲动,正是以自由为目的、以美为对象的一种冲动力量,它使得感性冲动好理性冲动得以和解,同时,它又是不遵守现实原则、超越外在强制的,在游戏时,"人类活动就成为显示--即各种潜能的自由实现,"因此,它正是人类实存本身。
同样地,"艺术的使命就是在所有主体性和客体性的领域中,去重新解放感性、想像和理性。" "艺术作品从其内在的逻辑结论中,产生出另一种理性、另一种感性,这些理性和感性公开对抗那些滋生在统治的社会制度中的理性和感性。"在艺术世界里,个体的主体性无须服从现实原则,"艺术对眼前现实的超越,打碎了现存社会关系中物化了的客观性,并开启了崭新的经验层面。它造就了具有反抗性的主体性的再生。"艺术在这里作为一种反对既存社会的意识形态,"在艺术的自律王国中,存在着这样一个绝对的命令:'事物必须改变'。任何自然的解放如果的确是可能的,那么,毁灭人和使人屈从的社会关系网络必须被打破。"
在这里,马尔库塞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浪漫理想,正如他不赞成贬低浪漫主义艺术。而我们,也应当不以拥有浪漫主义情怀为耻。通过对现实的控诉,艺术也昭示着一个理想世界,呼唤着那个解放的美景。正因如此,艺术自身具有的这种激进精神、革命精神,使得其成为政治实践的蓝图,指引人们与现实原则抗争,努力去创造自由王国。
参考文献:
赫伯特·马尔库塞著,李小兵译.审美之维.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赫伯特·马尔库塞著,黄勇、薛民译.爱欲与文明:对弗洛伊德思想的哲学探讨.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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