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3-01-12 阅读量:0次 所属栏目:哲学理论
Abstract: There is a problem whether philosophy needs a beginning for philosophers to think about, Hegel emphasized that philosophy needs a beginning in the introduction of
Key words: the beginning of philosophy; Hegel; philosophical system; Marx
黑格尔在最初写作《精神现象学》时,原意将此书作为他的哲学体系的第一部分,其哲学全书由四部分组成:精神现象学、逻辑学、自然哲学和精神哲学。同时,将“科学的体系,第一步,精神现象学”的字样印在封面上,可最终与大家见面的1817版哲学全书并没有把精神现象学作为预想的第一部分,而是将其压缩提纯为极精炼的一个环节,以“主观精神”中的一章节呈现于世,而将“逻辑学”放在了这个体系的开端之处,而且于《小逻辑》导言的最开篇就开始谈哲学的开端问题,并贯穿于整个导言,大有提纲挈领之意味,暂不谈这是不是黑格尔有意为之的一种“颠倒”与“掩饰”,但将哲学的开端特意提在哲学全书的开篇来谈,其重要意义就不言而喻了。
一、哲学需要一个开端
“哲学若没有体系,就不能成为科学。没有体系的哲学理论,只能表示个人主观的特殊心情,它的内容必定是带偶然性的。”[1]56黑格尔保留并沿承了西方哲学的一个传统――一种哲学需要一个开端,这意味着哲学是一个有开端、有终点且有始有终的逻辑体系,不是一时兴起的激情澎湃,也不是兴之所至的随意挥洒,而是一个严肃的系统和体系。体系因总是受限于无根据的前提假定和主观确信,而常被贴上“狭隘的”、“排斥别的不同原则的哲学”[1]56的标签,而真正的哲学体系是具有将一切特殊规定纳于自身的本性,同时也是“最渊博、最丰富和最具体”[1]55的哲学体系。
回望哲学的开端史,古希腊哲学探求世界的本原,追寻宇宙的始基,尽管阿纳克西曼德的哲学思想范围很小,规定也很少,以“无限”为原则和元素,“它是一切生与灭的原则,无限个世界(神灵)由它而生,又消灭成为它”。[2]211世界的本原是它,从它而来,至它而去,以它为开端,以它为终端,哲学俨然有了最初的体系。接下来的中世纪哲学,假定上帝为无可撼动的开端,如若有人对此存疑或意欲追问,则人身不保,只可信仰,无需求索。中世纪达到了野蛮丑恶形态最高级――将最高的理念和最高的文化野蛮化了,将理性和文化驱逐出开端,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看见神圣的世界,但只是外在地在表象中,在枯燥、空疏的抽象理智中。”[3]199只要对这些“无限多的最空虚、最抽象的教条规定”[3]326略有抵触,便视为异端,“被处死刑”。[3]326
来到近代,转向为认识论的主客体。笛卡尔是公认近代以来最具开端意识的哲学家,有着推倒一切和抛弃“一切假设和规定”[4]69,重新再来的大气魄,对开端追寻的认真态度,并势必将此一以贯之的决心,“从思维开始,才能从思维出发达到确实可靠的东西,得到一个纯洁的开端”。 [4]69抽掉一切,只剩下纯思为开端。至此,西方近代哲学开始意识到寻找确定的哲学开端,必须先找到一个确切的认识哲学开端的方法,理性的萌发要求哲学要找到一个科学的开端,必须先确立一种科学的方法。一个逻辑困境就此呈现,确立一种科学的方法作为结果本身,其前提必须要有另一个科学的方法来为之证明其合法性,而这个前提中的科学方法还将作为结果有待证明,这势必就导致了无穷追问。康德的“批判哲学”就深陷此困境,在面对理性时,试图先去对理性自身的认识能力来一番审视与批判,然后再去使用理性,看似很有道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这“利器”本身又怎能躲过审视与批判呢?这一番思维的审视与批判同样无法逃离对其自身的审视与批判?黑尔格嘲讽康德:“其可笑实无异于某学究的聪明办法,在没有学会游泳之前,切勿冒险下水。”[1]50 莱因哈特“提出一种初步的假说和试探式的哲学思考,以作哲学的开端。” [1]50想以此替康德解围,其实没谁知道他的?探的步骤如何进行,更不知何时能抵达真理的原初,黑格尔认为这种方法,更似一种倒退,退回到经验分析,并不是一个完善的找到哲学开端的科学方法。黑格尔并不是对开端进行质询,而是认为,切勿将开端看得太过死板,视为亘古不变的端点,过往的每个哲学家都想将这个开端固化下来,揣在口袋里,面对世界迫不及待的一股脑都翻出来,大声宣告我发现了这个最大的秘密,从此便可一劳永逸。 黑格尔作为西方理性传统的继承者和集大成者,比以往任何一个哲学家都重视哲学的开端。在其《小逻辑》导言开篇第一句就提到:“哲学缺乏别的科学所享有的一种优越性:哲学不似别的科学可以假定表象所直接接受的为其对象,或者可以假定在认识的开端和进程里有一种现成的认识方法。”[1]37因为哲学有别于其他科学,在面对哲学对象和使用哲学思考方法上都不能“假定”,其实想表达的是“要寻得一个哲学的开端的困难因而就出现了”。[1]38困难都出现了,那么困难的限定语――哲学的开端也是存在的。哲学对象不似其他科学对象――表象――可在经验中和一个外在的“当前直接的东西”[1]38发生联系,而是真理――对“事物思维着的考察”。哲学思考方法不似其他科学思考方法――一种开端和进程里现成既有的认识方法,而是对思维本质(具有普遍性)及内在规定(具有必然性)进行本质追问,不断超越假定的认识方法。此处黑格尔肯定了哲学需要一个开端,一个不是假定的开端。
二、哲学无所谓一个开端
哲学需要开端,关键的问题是什么样的开端以何种方式展开其自身。如此一来就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况,一个是无穷追问,对开端假定无穷追问会导致陷入一个无限循环――对前提假定的无限追寻,即使真的进入并找到这个第一假定,那么,依然面临新的两难,既无法对第一假定的普遍必然性进行确信,从而无法再前行一步,同时又无法保证每个因果链条串接上的必然性,丧失对可感事物之间关系的界限把握;另一个是主观武断,科学的思考方法可证伪不能证实。证实就是以归纳法为依据和准则,于部分对象所持存的属性推出全体对象秉持的属性,于无穷试错中寻求普遍真理,于有限中追寻无限,这样一来,其内容和形式上难免带有偶然性的意味,是一种或然性的推理。正由于此因局限,科学的思考方式不能被证实。于此对应,证伪是以演绎法为依据和准则,悬假定为真,此研究范式以假定出发,演绎推演出结论,若结论为真,其前提假定为真的可靠性得以加持,但并不确然,若结论为假,则前提假定确然为假。这种范式要求即为充分条件下的假言推理,否定后件必然否定前件。
所以,黑格尔说:“哲学上的起点,只是就研究哲学的主体的方便而言,才可以这样说,至于哲学本身却无所谓起点。”为什么黑格尔在《小逻辑》开篇的时候强调哲学的开端与众不同,却在后面否定式的认为哲学无所谓一个开端,黑格尔此处矛盾吗?肯定的开端和否定的开端是一个开端吗?黑格尔是这样解释的,哲学的开端似与其他科学相同,也需从一个“主观的假定”[1]59开始,这个假定是思维存在,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由于思维将自由地建立于自身之上作为其存在的前提,哲学是“独立自为”[1]59的,是自己创造自己同时自己供给自己的自在自为。这便是黑格尔口中的“方便”,也是我们把握黑格尔哲学的方便与元一,对于开端为何物,并无大所谓,而开端的如何展开与发端,才是方便与诀窍,开端若是僵死,它运动必然还有外因,必然还有开端的开端,所以开端必然自在自为,自身的渴求即为发端动力,也可看作是黑格尔所做的“本体论的承诺”。“哲学开端所采取的直接的观点,必须在哲学体系发挥的过程里,转变为终点,亦即成为最后的结论。”[1]59在西方哲学的传统中,哲学体系强调有始有终,有开端,有终端,有起点,有结点。哲学的起点,不仅仅是一个开端,而是整个体系的细胞、模板、原型架构和缩影,某种意义上说,开端也就是体系,体系也就是开端,部分即整体,整体即部分,起点―部分―整体―部分―结点,这样便可得到这样一个惊人的结论――起点等于结点,并且每一个部分都蕴有相同的逻辑范畴(开端的逻辑范畴),与开端同构。“起结同点同构”在某种意义上就是黑格尔这里说的“哲学便没有与别的科学同样意义的起点。” [1]59开端不再局限于出现在时间向度或逻辑向度的起始位,而是作为“一”来贯穿始终,“一”既是开端也是终端,还是过程,更是全体,这样一来,开端无处无时不在,这个意义上也就无所谓开端了,其实是一种辩证思维的体现与闪光,此处黑格尔说的非但不矛盾,更是强调了开端的重要性,用黑格尔式的表达强调开端是理解黑格尔哲学的“方便”,开端本身内蕴着渴求,自我否定并回身反思,出离自身并复归自身,这种关于开端的全新维度势必会带来不同于以往的哲学体系。
三、黑格尔哲学的开端与圆圈
“起结同点同构”何以可能?端点如何能是终点?这是黑格尔最为高明的地方,认为端点不是亘古不变的僵硬,而是一个能动的有机存在,一颗隐忍的种子,有着内在的“渴求”与冲动,这个端点有着最少的规定,自我生发就是一种自我完善的过程,开端的方向不是任意向外,而是回转于自身的依据,退一步,回头看,找初心,继前行。所谓部分与整体同一,就是这个端点自我生发为体系,两者不是外在的关系,而是自身关系。解决了前人遇到的逻辑困境,哲学的开端不需要一种前提预设,而是“渴求”滋生的内驱力,自我推动与自我生发;同样不需要假定方法的批判与审视,开端不是僵死,而是自我生发中自我完善。
此?也需强调一点,关于开端的“原形先蕴”[1]324假定,切不可将原初在理想方式内的开端理解为业已存在的真实,其假定的确切所指是开端在他的发端过程中仍然保持自身,相较于内容而言,这一过程并未添加任何新的东西,只是形式上的一种变化,也是开端凭依自身自我生发的一种本性,黑格尔赞同先天观念和柏拉图关于学习的回忆说,但并不是指“经过教育而形成的一切特定意识内容,前此就早已一一具体而微地预先存在于意识内。”[1]324开端发端更似一种游戏:开端发端所建构的对方(终端),其实并非终端,而是“先蕴”于发端自身,黑格尔表述为上帝创造了万事万物,也曾永恒生产一子,上帝作为精神,“在他的儿子里即是在他自己本身里”。[1]325
以往的哲学体系更似直线,射线或线段。直线无始无终无方向,射线有始无终走向怀疑与虚无,线段虽有始有终,但太过局限与封闭,黑格尔看来前两者都不能称为体系,后一种又让人不甘和难以信服。对由因到果或者由果到因的外放伸展型直线式无穷进程进行了真正的扬弃,开端自我生发,并复归自我,以“直线式的无穷进程的圆圈化而绕圆为一自成起结的关系”取代过往哲学本体论意义上的无穷追问和循环,黑格尔以高超的辩证思维和推倒再来的大气魄,让哲学的开端圆融于哲学体系的圆圈之中。“起结同点同构”让哲学“俨然是一个自己返回自己的圆圈。” [1]59这个自身完整的圆圈内蕴着必然的环节,根据自身的内在规定,突破自身特殊因素的限制进而自我间跃,“起结同点同构”可看做圆圈上点的自我运动,若顺时针方向规定为自我突破特殊因素限制的跃迁,那么逆时针方向就为对自身依据的自我反思与回望,这样,开端由于本身的“渴求”便带动起圆圈进行螺旋式间跃。 黑格尔哲学的“起结同点同构”与圆圈式生发的内在相关。表现之一:开端的概念是潜伏着的终端的概念,这种圆圈式的生发不是由开端的概念转化为终端的概念,而是将一切潜伏于开端自身内部的各个环节和各个规定逐步引申和外化的自我生发过程,这种圆圈式的生发不在于推演或过渡到他物,不视为抵达他物的流动,若有必要的话,只是将内蕴原初的道理加以发挥罢了。表现之二:终端的概念是完全展开了的开端的概念,这种圆圈式的生发不是终端的概念还原为开端的概念,而是终端的概念以展开的形式和生发的姿态内蕴着开端的概念,这种圆圈式的复归不在于还原或重置于原初,不视为故地重游的回流,若作以说明的话,只是将之前的概念加以展开和显露。基于这两种表现,黑格尔认为:“真理的真正内容不是别的,只是我们前此曾经研究过的整个体系。”[1]422这两种表现就是对“起结同点同构”与圆圈式生发互为加持的最好证明,黑格尔对这两种不同表现和状态还特指谓两个不同的专门术语――“自在”和“自为”。“自在”就是开端,“自为”就是终端;“自在”是潜伏与潜在,“自为”是显露与生发;“自在”常被指谓在先的概念,“自为”常被指谓之后的概念;“自在”是“关于思想的直接性”,[1]185“自为”是“关于思想的反思性或间接性”。[1]185一经比对不难发现,若孤立来看,开端只是直接的东西,为“存在”,终端最初只是间接的东西,为“本质”,黑格尔看来都不能说是真理。必须证明“自己通过自己,自己与自己相联系的中介性”[1]185才可保证概念的直接与间接的统一,这就是“自在自为”的状态。黑格尔用婴儿举例说明:“婴儿的目的就在于超出他这抽象的未充分发展的“自在”或潜在性,而是把最初只是自在的东西,也变为自为的,作一个自由而有理性的人。”[1]268若将婴儿看作开端的自在,其规定性隐于其中,随着自己与自己的不断联系,渐渐显露出一些丰富,最终成为一个自由而有理性的成人,就是终端的自为,但他还是那个婴儿,只是将其潜在的规定外显而丰富起来。其中的自由,已然充分蕴含着“自在自为”,黑格尔认为:“自由正是在他物中即是在自己本身中、自己依赖自己、自己是自己的决定者。”[1]83其中强调,自己依赖自己,是自己成为自己的依据,自己为自己规定,而不是外在于我的他物和不是我自己本身的对方成为驱动自己的外因,因为由外因带来的冲动,其意志和意见的内容却不是自己的,充其量是形式上的自由。表现之三:开端的概念每向终端的概念生发一步,就是“回身反思”般复归一步,此处将前两种表现合题呈现,使得圆圈式的生发具有了必然性。黑格尔在其《逻辑学》(《大逻辑》)里也有类似关于对开端的概念进行的“继续规定”不是离原初的规定越来越远,而是“越来越近地向开端返回”的论述。将理念区分为三个形式,第三个终极形式是――“绝对理念”――“是逻辑发展过程的最末一个阶段,同时又表明其自身为真正的最初,并且只是通过自己本身而存在着。” [1]404两方面理解:其一,开端的概念是终端概念的出发点和依据;其二,终端概念又是开端的概念的深化和真正的说明与生发,也是反身依据。这就使得开端与终端互为依据而相互持存,黑格尔在其逻辑学中进一步做了论证,开端的“自在”内蕴“全体的自由性”,终端的“自为”是“各个环节的必然性”的展开。自在自?椋?内蕴与外显的统一,直接性与间接性的统一,潜在性与映视性的统一,自由性与必然性的统一,一与一切的统一。
四、从开端理解黑格尔逻辑学
黑格尔在导言中开宗明义地表达“有”,表达了哲学体系需要一个开端,梳理了哲学史中的开端,毋宁说是一个假定,然后又展开为“无”,表达了哲学无所谓开端,开端不是死板而是活的有机“渴求”,“起结同点”也就无所谓开端。最后立足于开端就是全体,反思哲学开端的“起结同点”,反思哲学体系的圆圈化,其生发过程为“变”。黑格尔将其逻辑学的第一个范畴“有”作为开端,以正反合“三段式”的形式论证了开端的自我发端,并将此一以贯之,世界万物皆由开端发端而来。同时,这个第一范畴也是最小范畴,是整个黑格尔逻辑学,也是黑格尔哲学的最小缩影和模板,其中内蕴了理解黑格尔哲学的全部“方便”。
黑格尔在《小逻辑》里明确提出:“哲学史开始于爱利亚学派。” [1]191众所周知,这里黑格尔对巴门尼德的存在说倍加推崇,还引用巴门尼德的话来解释,为什么将“有”作为哲学的开端,“他说:“惟‘有’在,‘无’不在”。这须看成是哲学的真正开始点,因为哲学一般是思维着的认识活动,而在这里第一次抓住了纯思维,并且以纯思维本身作为认识的对象。 [1]191黑格尔将逻辑学的开端视为“纯存在或纯有”,因为满足一下两点:一是“纯有”满足于纯思;二是“纯有”符合无规定性的纯直接。故此,在《小逻辑》里提出的第一个范畴,一个开端的范畴――“有”。将抽象的“有”作为逻辑学开端是经得起一切怀疑和责难的,因为不论将任何其他作为开端,都可以抽掉那些间接的规定,清洗掉中介性,直到最后惊异地发现剩下的唯有――“有”。此时的“有”是一种无规定性的不可感、不可直观的纯思,是剔除中介性的无规定性,是对非规定性的扬弃,是无规定性的直接,是规定性的原初。
“有”作为黑格尔逻辑学的开端,因为它是全体知识和全体思维的前提假定,通过认知的“渴求”而展现,不依赖于主观思维规定,而是客观“纯有”。“有”作为黑格尔哲学的端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永恒实体,而是一个生发,一个过程;不是名词,而是一个谓词。黑格尔认为哲学的开端只能是一个谓词,一个唯一概念。不然的话,开端若主词和谓词同在,便可以通过分析得出两个开端来,这就是个矛盾。黑格尔开端其实也内蕴矛盾,但不是冲突,不是两个概念之间的外在冲突;而是矛盾,同一个概念的内在矛盾,正是这个矛盾才是开端“渴求”的内驱力。这个驱动力让开端自我生发和展开,这个过程相对来说,也不是来自于外在的力量或影响,而是“有”概念本身内容的自我展开与呈现。“有”作为开端,其内容必定要求无规定性,意味着待规定,待填充,空空如也的状态,是一个什么都“有”的状态,实际上传达了一个“有一个无”的信号,进一步来思考其内涵,不难发现“有”其实内蕴着向“无”转变的内在渴求,向自己对立面转化的决心,这些都建立在“有”概念的内容展开,倘若只在概念的形式上做理解,则很难深入,很难发现转变和内在矛盾。其中关于作为开端“有”的对立面的理解,A的对立面为B,同时A的对立面也是非A,如何规定才会使得A的对立面不是C,不是D……最好的方法就是A的规定性最少,让B等于非A。也就是只有作为开端的“有”具有最少的内容,最少的规定才可在矛盾的发端中萌动。概念展开至此没有结束,继续进行内容的展开,自我否定的延展,此时的开端范畴来到了“无”,审视“无”这个概念,“起结同点同构”说明此后的所有范畴都内蕴开端范畴――“有”,第二个范畴“无”也是如此,此时站在“有”的维度思考,理解为对“无”的一种否定,“无”本身就是“有”,正因为是“有”,才不是我们一般认为的虚空和虚无,而是真正的“有”。这个过程实际上相较于从有到无的概念内容展开,正是从无到有的反思回想,反思最原初的概念自我规定。如果说是方向性的话,圆圈的顺时针方向为概念的内容展开,圆圈的逆时针是概念的自我规定性反思,端点和终点的重合标志着概念从自身出发,“自己返回自己,自己满足自己,就是哲学这一科学唯一的目的、工作和目标”。[1]59此时的开端不只是最原初的开端“有”,而是历经了“无”的“有”,不再是完全空洞的“有”,而是有了些自我规定的“有”,不再是完全抽象的“有”,而是有了些具体规定的“有”。黑格尔关于“有”和“无”的真正关系做过准确的描述:“有之为有并非固定之物,也非至极之物,而是有辩证法性质,要过渡到它的对方的。‘有’的对方,直接地说来,也就是‘无’。”[1]193这个体现辩证法性质的自己“过渡”为自己的过程就是“变”,同样内蕴开端第一范畴的“有”,也兼具有“无”的内在规定,具体说来,真正的“变”以从“有”到“无”为环节,最终达成“无”到“有”的“生发”,“变”是一个运动有机的过程――“生发”。这里需要强调一点,“变”是一种辩证的统一,黑格尔称之为“定在”,如果将“定在”理解为消融了“有”与“无”的差别与对立,那么这样的理解是片面的,也是种误解。真正的定在,不光是统一――表象上的和解,更是一种深层次的不安息――内容上的自己对自己的反对和不满意。而这种不满意,或者还原为黑格尔所说的“对立”,就是“潜在地包含在统一中,而尚未显明地设定在统一中罢了”。[1]198 逻辑学的开端从“有”开始,经过概念内容的自我展开进入到“无”,反思回想中进行自我否定来到“无”,此时的“无”是带有自我渴求的内在规定,从无到有的“变”是真正的自我“生发”。同样的理解,哲学的开端黑格尔在《小逻辑》中先是被认为是需要的(凡是体系需有始有终)――“有”――肯定,接下来认为开端无所谓(起结同点,开端无所不在)――“无”――否定,最后认为哲学有一个开端,其本身自行发端且一以贯之(辩证同一,矛盾生发)――“变”――否定之否定。这是黑格尔三段式的内蕴含义,同样也是黑格尔辩证哲学的精妙所在,整个哲学体系都一以贯之的核心理念,看待世界的辩证思维,都蕴含于开端之中,其实也就是蕴含于全体之内。
五、马克思对黑格尔哲学开端的评价
马克思和恩格斯也对黑格尔整个逻辑学的开端做了说明:“思想结构的主要兴趣则是,‘来自何处’和‘走向何方’。‘来自何处’正是‘概念的必然性、它的证明和演绎’。‘走向何方’则是这样的一个规定,‘由于它思辨的圆环上的每一环,像方法的生气蓬勃的内容一样,同时又是新的一环的发端’。”[5]26高度认可和赞扬了黑格尔哲学的开端的辩证生发性,但也同时揭露了黑格尔将一切归于概念,概念生发一切的神秘主义倾向。
这种神秘是如何产生的呢?从哲学的维度来看,黑格尔哲学体系中的开端虽然本身并没有前提,称谓一种方便更是“无所谓”,但这个开端作为一种“渴望”和“决心”,以一种意识形态的方式呈现却是发展而来,生发而来。从意识的维度来看,哲学开端却是从“绝对知识”开始,而这正是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的最后环节所呈现展露,并称谓――“意识的经验科学”――进入其逻辑学大厦的“梯子”或“方便”。“人要能意识到这个开端必须经历过漫长的历程,甚至经历了整个人类的精神和自我意识的发育史,到黑格尔才真正悟到了哲学的开端,才能下定决心从头开始地探讨哲学。”[6]37哲学的开端不是上帝的创造,不是神性的光辉,而是人类思想的千年渴求与万年决心。黑格尔却极力掩饰这一点,前文说到黑格尔在《哲学全书》中所做的变动,将原本的第一部分《精神现象学》下降为哲学体系的一个环节,并以压缩了的纯粹化形式纳入其中。这样一来,《逻辑学》已然在先,神性的光华笼罩其上,“精神现象学”在“上帝”的光华下将自己的经验性和感性存留全部荡涤干净为纯粹的逻辑范畴。这是一种抽掉“梯子”和撤掉“方便”的做法,“哲学王”般地认定自己的这个思想体系就是完满的体系,就是“客观思想”了,他的后人包括他的学生对此都不甚理解,“客观思想”从何而来?无从依据还是上帝创造,神性如此伟大,黑格尔是如何和神沟通并知晓这一切呢?这一切都是神秘的。《精神现象学》并没有对此做出承诺,只是意识的内在经验和感性偶然,而不能视为一种“客观思想”实存。
马克思揭示出了这种神秘的根源所在并认为黑格尔哲学的开端并不神秘,在其《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明确提出《精神现象学》就是“黑格尔哲学的真正诞生地和秘密”。开端不用交付上帝,早就在人类意识的发展中,在人类的历史中自然发端了。马克思认为黑格尔是一位具有时代精神的哲人,审视整个人类历史和人类精神进程之后,凭依个人的生活阅历和人生经验建构了一个纯粹概念化的世界观,他的哲学开端其实就是他所处的时代的“渴望”,恰好到了人类关注更加精深的纯粹哲学的时代,而黑格尔无疑以这个时代的佼佼者的姿态立于其巅,这同样也给了他一种错觉,误以为猜中了上帝的心思,将自己个人体验的精神历程当作这个世界的客观精神,这些个人体验也带有主观偶然性和历史局限性,而真正的开端是时代和历史发展的“渴求”,有着目的指向的冲动。只有基于马克思这样的立场才能不窒息于黑格尔精心打造的封闭体系内,不是用纯粹的抽象概念拯救感性经验,而是要用自己活生生的时代感悟和生命体验来拯救黑格尔的抽象概念,才能拯救出黑格尔的合理内核,才能拯救出历史的深刻思想,对新时代做出有力的承诺。
至于这个开端何时开端的问题,黑格尔自己也说,真理会在自我觉得时间适好时自我涌现,这是真理的本性,不会过早,也不会过晚,只会刚刚好。这也暗示了哲学的开端不是黑格尔随意从概念中拓印出来,只是顺应了时代的要求,历史推动的一个进程而已,实际上开端早已自行发端。马克思认为哲学的开端内蕴在人类的历史中,在人类的意识中完善,放在人类的历史唯物主义中才能消解神秘,从社会历史和传统文化中去找寻人类心灵的家园和感性现实的来源。也正是基于《精神现象学》,马克思开始意识到异化,将异化劳动作为现实的人的生发和社会历史的进展的发端,以人的实践活动为出发点,带有强烈的实践“渴求”和革命“渴求”,?@种冲动自然将关注的焦点移向市民社会、国家、资本、社会关系、个人的自由和解放问题等上。马克思自觉地转换到了历史唯物主义立场解读黑格尔哲学体系的开端,通过对黑格尔哲学的系统批判,让其退回到历史的黑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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