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在〈論郭店簡之《尊德義》篇可推定為孔子的著述〉﹝1﹞一文中,曾依據一二論點,並旁徵一些文理,嘗試給第18簡「尚思則□□」之缺文,補上了「無為」這一辭。今本文復在原論說的基礎上,添加了探討孔子的天道思想這一新元素,加強申述所補文辭的可能性。
一.孔子的天道思想
(一)略論早期儒、道思想有所同流
據筆者的研究,儒、道不單曾因「無為」思想的相通,精神面貌有所一致而同流(按:儒的無為是「順帝之則」﹝2﹞,道的無為是「順物自然而無容私焉」﹝3﹞,公式是了無私執的「不識不知」,如《易‧繫辭上》所說的「易,無思也,無為也」。故《論語》的「無為而治」與《老子》第三章的「為無為,則無不治矣」同),且早期思想是同源於《易》。孔子的天道觀就深受《周易》影響,《中庸》與《性自命出》在這方面都有重要的傳承。尤其在《性自命出》,筆者找到了儒、道同流的極有力證據,它就是文中的:「愛類七,唯性愛為近仁。智類五,唯義道為近忠。惡類三,唯惡不仁為近義。所為道者四(按:這即同篇的『道四術』,也是《老子》甲本所說的『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這四者。﹝4﹞),唯人道為可道也。」(第40-42簡)這段話中的數字七、五、三、四,加合起來是「十九」。而筆者在《莊子新闚》(台灣商務,民國七十七年)書中提到,莊子善用數字來設寓言,所謂「寓言十九,重言十七」這著述凡例,就曾多番被他巧妙地運用,其中在〈大宗師〉篇的:「參(三)日,而後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後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久,九日,而後能外生。」說話中的數字,加合起來,不也是「寓言十九」中的「十九」嗎?
而同樣重要的證據,在簡書《恆先》和帛書《道原》也都可以見到。這裡先舉《恆先》開篇數語為例:「恆先无有:樸、靜、虛。」筆者認為這是亦道亦儒的話。其中一個理由,是《論語‧述而》記孔子的言「有恆」,就嘗提到「無」、「虛」、「約」這三種特性,孔子又有說「仁者靜」,皆屬心的至尚修為。而由「恆」之為「先」這個「先天而天弗違」的「先」(《乾‧文言》),其樸、靜、虛之「无有」(按:《莊子‧應帝王》篇「明王」之「遊於無有」,其精神內涵與此同),也即「道恆无為」(楚簡《老子》甲),再說到「樸:大樸;靜,大靜;虛,大虛」,這後者才是道家推極而說本體,以體為大的話(《老子》言「道」說「強為之名曰大」,孔子則謂「唯天為大」)。而這說法也可於《道原》所講重的「大虛」妙境,找到理據,例如:「恆无之初(按:意謂『恆自然』這無為之初),迵(通也)同大虛。」又:「知虛之實(例如『喜怒哀樂之未發』),後能大虛。乃通天地之精,通同而無間,周襲而不盈」,「聖王用此,天下服」。這就像孔子所說:「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的體用無間一樣。
由此亦知,「恆先无有」當是指《老子》第67章中「我恆有三寶」之「不敢為天下先」這一寶來說,也是《尊德義》篇「是以君子,人道之取先」和「先之以德」的思要所在。
而《性自命出》的作者,又深明孔子的以「仁」統合諸德,這學思之立,主要是因他認為上天有好生之德。「天對其道所生出之物,其終始的變化,自始至終就都是中道本末的不離,『中以應實』(見《大戴禮.小辨》。此句本書原文沒有引用,今補上),任物自取,是所謂『中庸之為德』,並無妄私偏倚之執與干預造作之為,卻必因於物所取得的道而加以生發,而帝心(或曰天心)則以福善禍淫為天地間興替盛衰的大精神。」(摘自筆者於2003年6月間寫的〈上帝、孔子、人〉一文。見本書第62頁)。所以孔子說「仁者安仁」,「仁者靜」。這「仁」,在他就是「君子上達」而取法於天的中道,是所謂「吾道一以貫之」,所上貫者,當是「帝」那一體能成己成物,而使物自有「本末」、「終始」的中道無為(故《語叢一》有云:「凡物有本有末,有終有始」)。帝這中道無為,是「幾近於道家的自然無為,但又不是自然無為,因天的知能本在,天志也在」(同上引文)。故孔子的說「泛愛眾,而親仁」,這仁,當就是他有本於「唯天為大,唯堯則之」這一認知,「下學而上達」,「祖述堯舜」,「允執厥中」,而有所立說的話。
故荀子曰:「仁者之行道也,無為也。」(〈解蔽〉)
而楚簡《老子》甲,也給孔子的視上天無妄執無私偏的愛為「仁」(《孔子家語》及《大戴禮記》之〈五帝德〉皆記有孔子稱譽帝堯「其仁如天」),提供了有力的證據。因今通行本《老子》第五章,是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樣的針對性說話,但這幾句話在楚簡《老子》甲本卻見闕如!早期儒、道思想同流,這又是一重要佐證。
還不僅此,《性自命出》的作者,實深明儒、道此一密切關係,故對於天道無為的為命和成就物性,有云:「性自命出,命自天降。」又說:「篤(按:指出於至誠的厚道,有所謂『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所以老聃要說『守中,篤也』,孔子要強調『篤信好學,守死善道』),仁之方也;仁,性之方也,性或生之。」(第39簡)
這所謂「性或生之」,意是指
天工開物,一視同仁。天並沒派定百物中有哪些物,是可得此一能成己成物的活物之性而生,例如《恆先》便有所謂「恆先无有」,《忠信之道》則有謂「大忠不奪」。而結果是,天地萬物的有生,以人之性最能證明人是在各種道物的「或」成中,得着了這種「性命」(《恆先》:「有出於或,性出於有。」《乾.彖傳》:「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因人能知所「反善復始」,「人能弘道」,「贊天地之化育」,顯出了這性。所以篇中說「唯人道為可道也」;所以《語叢一》謂「天生百物,人為貴」;而《中庸》則開宗明旨即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由此以强調「君子慎其獨也」。而這也形成了古道的所謂「天工人其代之」(《書‧皐陶謨》)這一核心思維。而這句中的「或」義,當本自《易‧乾》九四「或躍在淵」的「或」。這個「或」,可意表任何事物的出生有始,皆出於「道恆无為」,包括以“无為”「反輔」和「相輔」這樣的「既得其極,遠其德」,自有「終始」生成(見《太一生水》及帛書《稱》。按:故此《恆先》既謂「氣是自生,恆莫生氣。氣是自生自作」,又謂「恆氣之生,不獨,有與也」)。所以孔子說:「無為而物成,是天道也。」(《禮記‧哀公問》)而《中庸》則稱此義作:「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故《恆先》有曰:「或,恆焉;生或者,同焉。」同理,聖人的「從容中道」,「未言而信,弗召而至,或先之也」(《淮南子‧繆稱訓》),這種因「或」而成的有,也是出於「恆」之為「先」的無私有。亦以此故,「或」也可用以表徵一些對時、地、人、事等不必規限確指的「有」,以及設想中和自然地相對的「有」。這種變相的「有出於或」,當就是《恆先》所稱的「或非或,無謂或」,例如《尊德義》所說的「故為政者,或論之,或議之,或由中出,或設之外」,和《中孚》卦六三爻辭的說「得敵,或鼓或罷,或泣或歌」即是。而說到「或」之一義其與《周易》的密切關係,筆者認為它既可用表在中道的「動靜有常」下,所發生的「終始」極變(這在道家來說,就是所謂「天極」、「時極」的「天當」變化。引辭見帛書《經法.國次》及《稱》);也可表出相對性以及對立轉化、矛盾轉化(例如《呂氏春秋‧大樂》之說「四時代興,或暑或寒,或短或長,或柔或剛」)的關係和意義。而這同樣也可稱作「生生之謂易」(按:筆者認為此一“易”義的指謂有二,一是指「易」道,一謂《易》書。又「或躍在淵」的「或」,亦涵矛盾相對之義,句是指人的身體雖仍陷獄中,但精神已自痛苦的深淵解脫躍出。此說與上所述《易》書的指謂,同見拙文〈周易艮卦經傳義理的探討與新釋〉,簡帛研究網2月15日)。事實《周易》之言「或」,亦多取可表「終而有始」之義的第三爻以繋辭。例如《坤‧六三》的說「含章可貞,或從王事,无成有終」和《訟‧六三》的說「食舊德,貞厲,終吉。或從王事,无成」便是,是隱指文王被紂囚,卻因此得吸收殷商傳統文化的精髓而演《易》,此亦《老子》書所謂「禍兮福之所倚」是也。至於「或躍在淵」的「淵」,則就是《老子》第四章「淵呵似萬物之宗」和《中庸》所說「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中的「淵」。而「或」,亦同於《恆先》中「或作」的「或」及《老子》第四章「道沖而用之,或弗盈」和《太一生水》「周而或始」中的「或」。在孔子,則亦見有以「或」來言心的矛盾轉化,例如《論語‧顏淵》記他談到「辨惑(《釋文》謂“惑”本亦作“或”)」,有云:「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因此孔子是視「辨惑」為心的一種修養,說:「智者不惑」。而上博竹書《魯邦大旱》第4-5簡又記他有說:「其欲雨或甚於我,或必恃乎名乎?(按:兩句意謂山川的需要雨水,有可能更甚於我們,但也可以不是我們想像中的如此。在我們有必要靠着耗費人力物力,尊天之名以求雨嗎?而筆者認為句中的『或』和『或必』之遣辭,是要在構成矛盾相對以表出分歧或者是對立之義。)」同理,上博竹書《從政》甲篇第12簡中的「必或知之」,當也是相類的用法,可反映出實況尚非如此。
是知儒、道皆重視「或」之道。而在道家看來,物之有有,有始,有生,恆常是先出於道的無私有無私為,始然後能自取自化自成於道,「自定」其「無名之樸」(辭見楚簡《老子》甲及《老子》第37章),是為初物的性體,可以「或」稱(《恆先》:「有出於或,性出於有」)。而這「或」,又以無為反輔於道(故老聃有稱「將鎮之以無名之樸」),是所謂「周而或始」(《太一生水》)。而自此以往,由「或作」所生出、生成的事物,又可因自本而末而終始的反輔與相輔(按:先秦載籍,每見以「或」來言「正反」之道,相信正是有本於此義,以表出事物的相待對待、相生相成的依存關係。例如帛書《道法》就有云:「故同出冥冥,或以死,或以生,或以敗,或以成,禍福同道,莫知其所從生」),復有各種變化、演化的生成。
所以楚簡《老子》甲說:「是故聖人能輔萬物之自然而弗能為(按:『弗能』是指不能取代萬物而為。意在強調毋以己役人)。」
《語叢一》謂:「無物不物,皆致焉(按:所致者『或』也,說見上),而無非己取之者。」
《管子.白心》則稱:「是以聖人之治也,靜身以待之,物至而名自治之。」
而《文子.道原》更有語謂:「故漠然無為而無不為也,無治而無不治也。無治者,不易自然也;無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
皆是說的「無為而無不為」的「無為而治」義。
儒、道的學術,早期有所同流,且同源於《周易》,即此可見一斑。
(二)從孔子的天道觀看他的無為思想﹝5﹞
《莊子‧齊物論》有云:「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六合之內,聖人論而不議。」這是謂聖人對宇宙之究極,本體的真相,諸如此類的問題,並不刻意要談論。但人既是因天道而成為有實體之物,是則對一些與實體有關的問題,例如道體存在的狀態、功能與特性,它與物所以生出的關係,它存在的意義等等,都不妨加以設說討論,但又不必因此而要上綱到議是論非的梯階、層次。
故在孔子認為,天帝是以「神無方」這「無為」的體式(設說是「天何言哉」。對此語句之義,馮友蘭先生在所著《中國哲學史》第65頁中認為「但謂天無為而治耳」),派生成物的道;也讓有道之物﹝6﹞在一既定法式序式的變化中,可無固定程式和格式(例如上博簡《仲弓》記孔子有云「日月星辰猶差」。而在《易經》中獨一見的「時」字,就正見設義於那意涵「有序」,但須「待時而動」不妄作的《歸妹》卦,其九四爻辭說「歸妹愆期,遲歸有時」。所以楚簡《忠信之道》說「大信不期」),也不限任何形式地生變,而善自體道和取化於「大道」,自強自適地自化以成(設說是「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此所以《易》傳看重言「時」以及說「時」之為「用」為「義」「大矣哉」)。這也就是所謂「皆原於一」、「大一」和「大中」之道。在《易》這則是坤卦六二中正的「直方,大,不習,無不利」和《艮》六五中而不正所繫的「言有序,悔亡」。質言之,道不單是天帝所派生出,而且成物的道是出於帝的「無為」(《禮記‧哀公問》:「無為而物成,是天道也」)。
因此孔子在學說中是稱「上天」這種「無妄私之為」的道為「其道」(《論語‧里仁》、《尊德義》)或「其初」(上博簡《孔子詩論》),並以頭上這一片既「無私覆」又可派生出「大一」的「天」,作為能健行「無為而治」之道,但卻不是沒有知察之能的上帝的存在表徵﹝7﹞。而事實這一種認知,早在孔子之前便已存於古道中,故有所謂「帝臣不蔽,簡在帝心」(《論語‧堯曰》)、「克厭帝心」(《國語‧周語下》)、「《大禹》曰『余茲宅天心』何」(《大常》)這類的話語。所以《禮記‧禮運》有云:「故祭帝於郊,所以定天位也。……王中心無為,以守至正。」《乾卦‧象傳》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而《觀卦‧彖傳》亦因於此一義理,曰:「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
因此《莊子‧在宥》有謂:「神而不可不為者(按:此即〈庚桑楚〉所說的『出為無為』,意謂神明神氣的神,能神到知道無為的事是不可以不為的),天也。」而這個「天」到了《荀子‧王制》,便成了「大神」的存在。荀子並把孔子這一「上達」於「天」,而對「無為而治」這「神道」修為的講重,稱作:「孔子仁智而不蔽,故學亂術足以為先王者也。」(〈解蔽〉)
二.「尚思」與「無為」的關係
《詩.大雅.烝民》嘗有設言形容「德輶如毛,民鮮克舉之」,蓋云人中的聖哲,對於天德之在人身,其「輕」如毛,幾乎令人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唯獨能自察覺而得知,從而「慎其獨也」。這即是說,「聖之思也輕,輕則形,形則不忘,不忘則聰,聰則聞君子道」(《五行》第15簡),意即「聖人知天道也」(第26-27簡)。
但聖人還得「慎求之於己」,始能如《五行》所說的「仁之思也精,精則察,察則安(按:這個『安』,也就是同篇所說『知而安之,仁也』的『安』,亦孔子所說『安仁』的『安』;《荀子.修身》則謂『夫師以身為正儀,而貴自安者也。《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此之謂也』)」(第12-13簡),知所體行輕上加輕的「無為而治」,也即「無為而無不為」之道。此種修養,就即《語叢二》的所謂「尚生於靜。」按「尚」,上也,高也,可理解為輕上加輕之意。《五行》之《說》謂此為『輕者,尚也』。荀子亦說「操而得之則輕(謂能做到無妄私之執則思輕),輕則獨行,獨行而不舍則濟矣」(〈不苟〉篇)。所以楚簡《老子》甲有謂「聖人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而《論語‧憲問》亦記孔子把人重視這種無私執之義,稱作「尚德」;《莊子》書〈在宥〉則謂此為「中而不可不高者,德也」,〈庚桑楚〉篇更大陳其義說「正則靜,靜則明,明則虛,虛則無為而無不為也」,即謂能虛則無為便不單只是「不識不知」的無私我私執之為,且能「無不為」,也即無不自有已然的為使與化育的產生。
而人這一「慎求之於己」(郭店簡《大常》第38簡),又當在「尚生於靜」的「靜」處。此因「人生而靜,天之性也」(《禮記.樂記》),這例如《中庸》所說的「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是了無妄私偏蔽之執。所以《詩.王風.兔爰》說「我生之初,尚無為」,也即謂人初性之德是至純的。(可惜「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就只有「文王之德之純」,「純亦不已」。)
故知「無為」則「思能輕」,而「尚思」自也可返德於「無為」。這相信就是孔子說「仁者靜」的思要所在。
故此荀子說:「仁者之行道也,無為也。」(〈解蔽〉)
結語
綜上所論,故筆者認為《尊德義》第18簡「尚思則□□」末兩個模糊不清的字,應補文為「無為」。於是第17-18簡以「……則……」為句式之四句乃成:「因恆則固,察曲則無僻(此句依李零釋讀),不黨則無怨,尚思則無為。」未審有道以為然否?
註釋:
﹝1﹞見拙著《學校與學術之間》「學術篇」之部。是書由香港明報出版社出版。有關網址是:
﹝2﹞《詩.大雅.皇矣》
﹝3﹞《莊子.應帝王》
﹝4﹞有關論說見拙文〈論郭店簡之《尊德義》篇可推定為孔子的著述〉,書第209-216及268-271頁
﹝5﹞本節內容主要是取自筆者於2002年12月所寫的〈孔子天道觀新探〉─文稿。猶憶筆記初成,筆者是視它為該篇兩大鎮篇寶之一(另一是「治天職三綱領」。但今時筆者於筆記上,又加進了「孔子的天道觀源出《周易》說」這一寶)。至於何以原先沒有直接用上,則本書的自序(二)間接已有說明。又本書出版後,筆者始在簡帛研究網上看到周可真先生的《儒家學說中關於“天”的觀念和信仰及其歷史演變》一文(原載《周易研究》2004年第2期),覺有不少觀點都深獲我心,尤其是下面所錄的一些看法:「天具有“無言”的特徵」,「“天”能使“四時行”,“百物生”,但卻不是靠發號施令來實現的」。「根據其“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的政治思想邏輯,我們可以領悟,“天”之“不令”而“四時行”、“百物生”,是由於“天”之“身正”的緣故」。「在孔子看來,“天”並不是以“言”而以“行”而來影響萬物的」。
﹝6﹞物皆體道而生,有道而用。從《論語‧雍也》知,孔子是嘗把此義喻作:「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而在《莊子‧德充符》的「重言」,則見孔子是稱此作「命物」。
﹝7﹞筆者立此說的要據有三:
一是孔子嘗說「唯天為大,唯堯則之」,意指堯是法天而言「中」的第一人(《論語‧堯曰》:「諮!爾舜!天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其中」)。試拿此句來看他譽舜所說的:「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則知語意當有所本。
二是《莊子‧天地》有「無為為之之謂天」一語,語句是緊貼於「夫子曰」的話語之後。對於「夫子」是稱謂誰,注釋家的說法有三:一是莊子;二是老子;三是孔子。筆者認同宣穎謂「夫子」是指「孔子」此一說法,理由固因後文述有「夫子問於老聃曰」之語,而《呂氏春秋‧當染》謂孔子學於老聃,《禮記‧曾子問》亦記孔子曾向老聃問禮。此外,筆者還可補充兩點重要證據,就是同篇另一段的「夫子曰」之下,有句謂「故金石有聲,不考不鳴」,而郭店簡《性自命出》亦見有「金石之有聲」句,下雖有缺文,但可據上博簡《性情論》補上「弗扣不鳴」之語。而《性自命出》乃儒家者言,則《莊子‧天地》該段話,亦應作如是觀。
三是該段的末句為:「大小、長短、修遠。」
據《禮記‧表記》,則知孔子也說過類似的話,有所謂「子言之,仁有數,義有長短、小大」。而「修遠」亦是「義」之要道。孔子言政,就談到「遠者來」(〈季氏〉);而言身心之修,又有強調行「遠」之道(〈顏淵〉);亦曾表示「欲居九夷」,認為「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子罕〉)。故《莊子‧在宥》說「遠而不可不居,義也」。
結合此三者,筆者認為《莊子‧天地》篇「無為為之之謂天」這話,居其前的「夫子」,當指孔子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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